走到假人面前，他看著假人卻沒有，但是他腦子里不停地閃過那天搶救老人的畫面，他慢慢抬起雙手，看著自己的掌心，那天搶救老人時的仿佛猶在。

老人很瘦，松弛的下是清楚可見的肋骨，第一次按下去的時候就覺那肋骨細得可怕，細到好像稍微一下就會斷掉。可他還是按了下去，因為老師說過心肺復蘇沒有忌癥，斷肋骨是正常的。他這麼告訴自己，很快預就實現了，他約覺到斷掉的肋骨好像正是心肺所在的位置，他那麼按下去……

原告律師見狀催促道：“被告？”

王一洲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將腦海里那些紛雜的畫面下，睜開眼跪在假人旁邊，正準備作——

“雖然我不是專業人士，但是我記得急救前應該先確認環境，確認患者是否有意識。”原告律師突然出聲。

王一洲整個人僵住。

“你給我閉！”被告律師十分惱火，“你不要干擾我的委托人！”

姜芮書看過來，雖然目平靜，但是人不敢妄。

原告律師連忙做了個給拉上拉鏈的作，老實坐了回去，冷眼旁觀。

王一洲還是沒，一看就是狀態不對，他的律師忍不住小聲提醒，“王同學。”

王一洲扭頭看他，他有些擔心，“你做好準備了嗎？”

王一洲知道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做好這場演示，只能功不能失敗，但是越這麼想他的心跳越慌，平時記于心的要點竟然有些想不起來。

他勉強自己進狀態，重新將目投向假人，努力回想做心肺復蘇的要點，剛才對方律師說什麼了，環境，對，環境……

“環境安全。”他四下張來一下，隨后跪在地上，努力回憶，下一步應該是……確認患者意識，“先生，先生，你怎麼了？”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自主呼吸消失……”

說著他解開假人的服準備做心肺復蘇，但下一刻他突然想到什麼，手忙腳自己上，但是什麼都沒到，連忙起跑回被告席拿自己的手機，“下午三點一刻。”

被告律師連忙配合他，“我幫你打120，你趕救人。”

“好的，好的。”王一洲愣了下，才意識到自己又忘了一個步驟，連忙跑回去跪在假人旁邊，看著假人喃喃念道：“仰臥位，頭、頸、軀干一條直線，雙手放于兩側，無扭曲……無扭曲……下一步是……”

他額頭冒出冷汗，拉開假人的服，抬起手準備做心肺復蘇，但隨即他又頓住了，下一步真的是心肺復蘇了嗎？他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好像還有一步……應該還有一步……

誰都能看出他的勉強，完全就是個連基本要點都記不住的小白，這也不由讓人想到他這樣幾乎不會的人去做搶救真的可以嗎？理論上是黃金期四分鐘，可并不絕對，十分鐘、半小時也有不搶救功的病例，如果不是他斷了老人的肋骨，讓肋骨刺穿心肺，老人還是有被搶救回來的希的……

王一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想表現練，但越想越腦子越，作也越磕絆，發現自己怎麼都不敢下一步，他腦子一片空白。

完了。

他完了。

絕如洪水涌出。

空氣稀薄，他仿佛溺水的人，快要不能呼吸。

“1001。”一道清亮的聲音突然在法庭響起。

王一洲循聲看去，看到了高坐在審判席上的姜芮書。

“1002。”姜芮書對上他的視線，繼續念道，“1003、1004、1005……”

王一洲瞪大了眼睛，剎那間電石火，他想起來了！

顧不上想太多，他連忙按住假人的頸脈，接著姜芮書的話數下去，“1006、1007，患者頸脈搏消失。”說完這句，他將一只手掌的掌放在假人部中央，另一只手附上去，開始進行按：“01、02、03、04……25、26、27、28、29、30。”

“頸部無損傷，檢查口腔。”

“清理口腔異，取出活義齒。”

“頸部無損傷，取仰面舉頦法。”

“二循環……”

他開始還有點抖，但是隨著步驟一步步往下走，他慢慢進了狀態，聲音越來越干脆，作也越來越干凈利落。

“三循環……”

“四循環……”

“五循環……”

“1001、1002、1003、1004、1005、1006、1007，患者無頸脈搏，無自主呼吸，繼續……”

法庭里一片安靜，只有王一洲的數數聲，每一聲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每一個作如同粘復制。很快他的額頭冒出了細的汗珠，但這不是冷汗，而是高強度作導致，汗珠落滲眼中，他也沒有任何停頓，不停重復作。

饒是不懂急救的人看到這一系列的搶救循環也知道，如此高強度的外按特別耗力，像他這般不間斷做了幾十個循環，尋常人早已力。

可是他仍然在繼續，也沒有人停，法庭里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不約而同放輕了呼吸，生怕吵到他。他一遍遍重復著按，一遍遍數著數，直到聲音沙啞，面紅耳赤。

他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卻仿佛不知疲憊，還在努力榨自己最后的力量，仿佛他眼前的不是假人，而是一個真正的生命。

所有人都震住了。

“1001、1002、1003、1004、1005、1006、1007，患者頸脈搏沒有恢復，自主呼吸也沒有恢復，繼續……”

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連手都抬不起來。

啪嗒，啪嗒。

他低著頭，無力地跪坐在假人面前，眼淚滴落到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還是沒有恢復，對不起，對不起……”他肩膀抖著，嚎啕大哭起來，整個人仿佛從水里撈出來的。

可是沒有人敢說他做得不夠好，連原告都一臉震撼，了，卻沒說出一個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姜芮書宣布休庭五分鐘，五分鐘后再次開庭，王一洲的眼睛還是紅彤彤的，但緒已經趨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