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聿低頭看，淡淡道：“沒什麼，突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看來不是好的回憶，姜芮書哦了聲，“那麼秦律師需要一個傾聽者嗎？”

秦聿默然。

姜芮書不愿勉強他，支使他干別的事：“對了，冰箱里有荔枝，我想吃荔枝。”

秦聿看了看，心知故意支使自己，但沒說什麼，起去廚房給未婚妻拿荔枝過來。

正當季的荔枝又大又紅，枝干上還帶著翠綠的葉子，姜芮書一眼看到其中最大的一棵，輕輕撕開果皮，晶瑩飽滿的果出來，些許甜的滲出，還沒吃就知道一口咬下去會有多甜。

把荔枝塞到秦聿邊，“張。”

秦聿垂眸看了看白胖的荔枝，其實他不大喜歡吃荔枝，覺得這東西剝起來粘手，還容易上火，不過未婚妻親自投喂，他自然不會拒絕。

姜芮書知道他不吃荔枝，投喂完了就給自己剝了一顆，當季的荔枝果然如想象中甜，難得詩興大發：“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夏季吃荔枝是極為喜歡的事，范阿姨也喜歡荔枝，會做很多荔枝的食，不過因為荔枝上火，范阿姨不會常做。

不過秦聿不喜歡吃荔枝，卻拿了盤子和手套，給姜芮書剝荔枝吃，順便還把核兒給去了。

如此心，姜芮書的心跟荔枝一樣甜，悠悠說起小時候的事：“我第一次吃荔枝的時候還很小，是我舅舅給的，他怕我把核兒給吞了，騙我說荔枝核兒有毒，嚇得我吃荔枝只吃表面很薄的一層，生怕咬到核兒會中毒，后來很久都不敢吃荔枝。”

秦聿：“……會中毒的東西你還吃？”

“那不還是小嗎？我還聽人說吃西瓜籽兒，肚子里會長西瓜，大家還不是照樣吃。”姜芮書覺得可能每個小孩都被大人這麼騙過，只是版本不同而已。

秦聿角扯了扯，這的確是大人干的事。

姜芮書沒吃太多，一個人吃了小半斤便住了，收拾了殘局，回到客廳見秦聿還在，便坐到他邊玩手機，準備看看今天們有什麼問題需要解答。

“今天有一家三口想委托我幫他們孩子辯護。”秦聿忽然開口。

姜芮書轉頭看他，就聽他繼續說道：“那孩子殺了自己的親，我拒絕了他們。”

姜芮書猜測就是這件事勾了他的緒，“證據確鑿？”

“他們想做無罪辯護，說我可以幫殺妻案無罪辯護，為什麼不能幫他們做無罪辯護。”

姜芮書明白了，那些不好的記憶是當年的殺妻案。

當年也了解過殺妻案，妻子失蹤或被殺往往有一個規律，那就是“It's always the husband.”（每次都是丈夫干的），所以被害人死亡后，其丈夫為了第一嫌疑人。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是丈夫殺了妻子，嫌犯上確有說不清楚的地方，但是最后一場庭審被秦聿顛覆，最終被告人無罪釋放。這個案子影響很大，秦聿因此飽攻擊，他離開京城跟這件事多有點關系。

姜芮書出雙手，把他的臉轉過來，讓他看著自己，“當年那個案子，你問心無愧嗎？”

秦聿頓了頓，一瞬不瞬看著，一直想看到心里去，“我沒有做違背法律的事。”

姜芮書暗暗松了口氣，相信他不會為了勝訴不擇手段，可到底他知不知道真相，并不知道，但也信他沒有騙自己。“作為一個律師，在法律規定之依法為當事人爭取利益，是律師的職業素養。”

秦聿這才明白繞了這麼大一個彎是為了安自己，也終于意識到對自己的擔心，淡淡笑了笑：“我只是不大喜歡反復被人提起，會想起那段時間總有人用各種方式擾我，覺厭煩，但不論外界如何，業只會贊譽我。”

這倒是，這個案子判決后，秦聿在業收獲一片掌聲，當然相應的，檢方就很討厭他了。

“你來S市，除了陸老板邀請，該不會是被京城的檢方拉黑名單了吧？”

秦聿想起某個恨不得拿放大鏡在他上找破綻的檢察，“我離開京城的時候確實有人表示了歡送。”

歡送他去禍害別的地方嗎？姜芮書想了想，“金城律所李逸寒的師兄？”

“你知道？”秦聿頗為意外。

“我就是稍微打聽了一下下，就知道了你們的恨仇。”當初追他的時候，費了不勁兒打聽他的事，李逸寒的師兄就是殺妻案的公訴人，在京城也有名的，隨便打聽就知道當年他一直盯著秦聿不放，也不知道秦聿離開京城是不是也因為他太煩了。

“沒有恨仇，他就是看不慣我這種律師。”秦聿淡淡道。

“不愧跟李逸寒師出同門。”姜芮書對李逸寒印象頗深，因為他總是輸給秦聿，“做律師就是這樣，尺度看個人，問心無愧就行。有些律師喜歡行俠仗義，專注幫助弱勢群，像小趙律師，為了正義可以放棄個人利益，面對強權無所畏懼，他們都很勇敢，可是我覺得你更勇敢，法律賦予每個人同等的權利，不因別、份、民族而異，譬如每個人都有訴訟和辯護的權利，不會因為犯罪與否而被剝奪。可是你要面臨的不只是贊譽，還有詆毀，你做的事有時候是站在道德這邊的，但有時候你的勝利會被人們以道德的名義譴責，你或許還要比其他人更多面對自己的心，違背自己的真實想法，可這是律師的職業道德，你都做到了。”

聽滔滔不絕大談律師之道，秦聿好笑，“你一個法跟我一個做律師的說律師的職業素養。”

“我也是差點為律師的人，以前也是打過司的好吧？”姜芮書表示自己是有經驗的人，看事的角度比他還多，現在還是法呢。

秦聿低頭一笑，攬住肩頭，“我知道了，謝謝姜法的開解。”

姜芮書順勢靠住他，輕聲道：“世界上沒有百分百完的規則，但我們一直在完善，你不必苛求自己。”

秦聿笑了笑，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