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暈,一圈又一圈地波瀾漣漪,照進了五十三層,玻璃門狀似無人地盡展著,在會客室邊緣落下影,影地角延至沈嶼觀腳下,一半一半暗。
心理醫生的話語,仿若打開了潘多拉魔盒,那些細微的,狹小的,藏在角落里的,埋在灰塵底的細枝末節,一朝重見天日。
沈嶼觀濃霧濃稠地腦海里,就這麼被丟下了一枚炸竄水底的巨型魚雷,波瀾翻涌,那一層薄薄的紗,終于揚了起來。
濃霧之下盡出所有,皆是一句,他宋卿。
這四個字才剛剛接到,他的脖頸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他呼吸不過來,只能拼命地張口息,可是每一口空氣都淬了毒,流淌進腔時,伴隨著難以忍的劇痛。
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閃過無數畫面,都說臨死前的人會走馬觀花,看過自己這或燦爛或黯淡或繽紛的一生,可他只是太疼了。
原來…會這麼疼。
那宋卿是怎麼熬過來的?
疼得直不起的沈嶼觀,某一神經跳起來,冷不丁地將這句話傳導過來。
失去孩子的宋卿,是用怎樣的心再跟他道著歉,說出那一句對不起;他說出換掉腺,宋卿癲狂絕的笑容,到底意味著什麼;寧愿切割腺,也要離開他的宋卿。
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沈嶼觀的間浮現大量的腥味,直沖他的鼻咽,那個肆意張揚的宋卿,被他的,一步步熬了膽小慎微,最后退到了懸崖邊上,就差一步就要跌落深淵。
而他就站在宋卿前,他是可以拉住他的。
可他做了什麼?
沈嶼觀栗著著自己的手,那白凈的掌心,一剎那間沾染了無數鮮,他親手將宋卿推了下去。
“原來…原來…”
“爺爺是這個意思啊…”
春陵一連落了好幾日的雨,終于偃旗息鼓。
徐徹走后,李姐怨念了好久,天逮著連滟灌迷魂湯,讓好好勸一下宋卿,這世道,四條的好男人就跟三條的蛤蟆一樣,難找得很。
連滟起初還有模有樣的勸過宋卿,可宋卿一直語焉不詳地回,時間一長,也懂了宋卿的意思,懶得去自找沒趣,同時幫忙著搪塞李姐,可夜深人靜的時候,連滟還是有些后怕,擔心宋卿后悔,一頭再扎進那無底黑中。
幸好,宋卿依舊是每天定時定點的看早間新聞,有空就去照看花店,而多數時間在陪著宋晏,一切的一切,皆在原來的軌跡上,緩慢有序的行駛著,除了那一天雨夜,再無偏差。
幫忙拍的照片,也在徐徹走后沒多久,寄到了宋卿家中,不論是擺出來亦或扔掉,都不合適,宋卿只好把它放進了自己的房間里,尋思著等有空再找個合適地方安置。
這一日,早間新聞的主持人公式化的說完再見,視頻通話無連接進來,宋卿右手抱著宋晏正喂著,左手從容不迫地按下接聽。
一張艷俏麗的鵝蛋臉占據了半邊屏幕,屏幕都擋不住的風撲面而來,只可惜人一口一口可樂,吃得滿油花,好不樂哉地破壞了。
宋卿抱著宋晏對準鏡頭,揮著宋晏白胖的手,“跟李姨打招呼。”
“李什麼姨?”李瑜瞪起一雙眸,轉眼看到宋晏咯咯的笑容時,又立馬了下來,“小晏晏~是姐姐,別跟你爸學。”
宋卿離開霜城時,擔心給李瑜添麻煩,所以連著李瑜也一道瞞下了,到了春陵安頓好后,他才告知李瑜自己已經離開了。
李瑜難得沒直接飛過來,給他一頓胖揍,只在電話里痛罵了他半天,最后像是子終龍地夸他,終于想開了。
“放心,我在我自己家呢。”李瑜瞟見宋卿探究的眼神,大大方方地給他看了一圈自己所在的地方,“不過你也放心,老太婆最近沒空找你麻煩了。”
宋卿驚訝道,“怎麼說?”
宋夫人雖然放回了連滟,但他們到春陵后,宋夫人依舊會時不時來提點他們一二,不過許是知道了他沒利用價值了,宋夫人久而久之也不屑再把目放在他們上了。
不過,李瑜仍是宋家的兒媳,宋卿聯系李瑜時,總會細心點,挑不在宋家時。
李瑜出了一付看熱鬧的模樣,“不知道,但對你來說,一定是個好消息,死渣男近幾天不知道了什麼風,找起老太婆的麻煩了。”嘖了聲,“真是狗咬狗一。”
“怎麼會?”宋卿更驚訝了,按道理來說,沈嶼觀沒理由對宋夫人出手,除非宋夫人自己不長眼往槍口撞。
“管他呢,”李瑜對這兩個人都是同樣的深惡痛絕,“弄個兩敗俱傷,一起玩蛋是最好。”
宋卿點點頭,對于他而言,沈嶼觀和宋夫人怎麼樣都和他沒關系,不過這時候他們斗起來了,倒給他行了方便,他為宋晏的戶口只能回霜城辦理的這件事,還愁了好幾日。
“幾號回來?”李瑜一聽到宋卿要回霜城,眼睛直放,“太心有靈犀了,我正想說過兩天去春陵看你。”
宋卿翻開日歷,十月的行事歷上,只有十七號亮有一個紅點,宋卿瞧見時,手忽然頓住了。
“14號吧。”他挪開目道。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回頭去接你。”
李瑜心滿意足地掛斷視頻。
宋晏的小手拍打在手機上,圓溜溜地大眼睛里充滿著疑,似乎在說,那個阿姨怎麼突然不見了,抬頭宋卿,而宋卿沉默地在睨著窗外,看不見的作。
的好奇沒持續過五分鐘,眼皮就開始往下掉,平常特別留心的爸爸,今天卻心不在焉,迷迷糊糊中,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