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相爺聽得老宮人這話,心里有些擔心,連瞳孔也發生了些變化,“陛下您……”
只是話沒有說完,就被李尚抬手打斷,示意他不要說下去。然后只見李尚一臉不以為然道:“沒什麼,終究是老了,不中用了。時辰不在,卿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陛下!”柯相爺的心中卻是萬分驚駭,想要求個究竟,他曾經記得,不是說已經治愈了麼?怎麼開始咳嗽了?
“下去吧。”李尚卻已經不愿意再與他多言。
柯相爺沒法子,只能跪安退下。
老宮人將柯相爺送到書房外,便折回來,此刻李尚正綿綿地靠在椅子上,見了他,眉頭微微皺起,“此事,朕說過不許提。”
老宮人‘噗通’一聲跪下來,聲音里卻是萬千悲痛難過,“陛下,奴才跟在您邊多年了,也只有柯相爺還是真的念著您啊!”
李尚聽到這話,不怒反笑,只是笑得有些恐怖,“是啊,旁的都盼著朕早死呢?可朕是真龍天子,怎麼可能早死呢?朕即便是死了,也會上天神!”
只是才說完這番話,他便捂著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心疼得老宮人連忙上前去與他倒參茶,順著氣,“陛下,您沒事吧?”
“哼,朕死不了!”李尚咳嗽了半晌,才過氣來,含糊不清說了這麼一句。
老宮人只在一旁嘆氣,“奴才去讓人準備。”
李尚沒言語,扶著龍椅扶手緩緩起,“朕這些兒子里頭,但凡有個中用的,也好啊!”
老宮人已經折回來,正好將這話聽進去,但那些個皇子皇孫,卻不是個一個奴才能評判的道理,自然是不言語,只上前彎腰扶著李尚。
李尚卻一把將他甩開,“朕還沒有弱到這個地步。”說罷,忽然想起剛才柯相爺的那些話,下意識看著自己抖著的雙手,“朕,曾經也是馳騁沙場,所向披靡!”
可如今,怎麼弱了這副樣子?
“陛下您素來都是驍勇之神。”老宮人真心奉承著。
李尚聽罷,臉上得了幾分笑意,“那你覺得,可柯相所言如何?”
老宮人嚇得腰又彎了一些,一副心驚膽的模樣,“奴才不敢妄言!”
“呵!”李尚冷笑了一聲,走了兩步,便說道:“他所言也不是不可,從沈夜瀾對這孟氏所看來,的確是非同旁人,興許讓來京里,沈夜瀾的確可堪大任,只是朕還是擔心,雙燕關那里出事。”
“那里不是還有位沈大人麼?”老宮人聽說,沈大人護那些哈青馬,比護他家的兒還要重要,以至于大兒的婚事一拖再拖,后面還險些被秦家騙了婚事,如今聽說就許了本地一戶尋常人家,可是可憐那兒了。
記得從前宮里年宴的時候,他夫妻二人也曾將那兒領著來宮里,是個雕玉琢極其可的孩子。
老宮人當時心里還想,這樣顯赫的出生,想將來所配的夫婿,必然是人中之龍。
哪里曉得世事難料,最終竟然是便宜了那尋常人家的年郎。
“他在,朕倒是信得過,只是遼人的騎兵作戰能力你是知曉的,咱們馬場的那些馬,到底不是在遼闊的草原長大的。”能力如何,李尚還不知道。
只曉得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淮南淮北的橘子優劣完全不同。
這哈青馬到了大齊的土地上,哪怕那玖皁城也有草原,但隔了個雙燕關,他擔心啊!
老宮人被他這樣一說,也跟著擔心起來。
不過他便是有什麼想法,也不可能說出口來,到底不是他這個閹人該議論的事。
李尚也沒指著他能說出什麼,只長嘆一口氣,“有時候朕在想,當時如果朕攔下那封信,也許師兄就不會死,蒙家還在,大齊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陛下,此事與您無關,這麼多年了,您該放下了。”老宮人見他重提此事,終究不忍心。
李尚抬首,外面黑蒙蒙的一片,宮中這些燈火,也不足以將這片上空點亮,整座宮殿似乎常年都籠罩在這樣一團黑暗之中,讓人看不到希。
“起風了,回吧。”他淡淡說了一句,接著便是劇烈的咳嗽聲。
“陛下您慢點。”
兩人的聲音,逐漸被風吹散,被夜吞噬。
宮中,這個時辰,仍舊是與往常一樣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偶爾那一陣陣夜巡的林軍的腳步聲。
南海郡,雙峰縣。
一早孟茯起來,便見著了昨夜休息時還不曾回來的若飛,所以今兒早上見著,便道:“往后不管什麼要事,到底要顧著,往后早些回來休息。”
若飛聽罷,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地撓著頭,“昨兒與戎嵐大哥聊得有些投機,一時忘記了時間,讓阿娘擔心了。”
孟茯愕然,“我還道你是出城去了。”害得白白擔心了小半晚上。“不過你二人能聊得來也是好事,他辦事也是個穩妥之人,年紀比你長,見識也比你多,不懂的你便多問問他的意思。”
若飛連連點頭,因不見著李君佾,有些好奇,“阿娘又他去走訪老百姓家中?”
孟茯搖頭,“我今兒倒沒有他,他倒是積極,不過我想著多去走一走也好,他對于民間老百姓的家庭模式,所認識得太了。”
就比如昨日見著了一副偏心的人家,一個晚上都在為此事發愁。
殊不知,這不過是大千世界小小一幕罷了。
于是便與若飛提了幾句。
若飛聽罷,“這不就跟從前姜家一個道理麼?”只不過若飛他爹也是個沒心沒肺的,沒像是李君佾遇到的這一家人,只曉得無限付出。
姜獵戶他就知道自己快活,爹娘不管,兒也不管。
但這也不妨礙姜家兩老偏心小叔子。
孟茯笑道:“正是呢,不過他沒見過這些形形的,到底還是世界太干凈了。”也不曉得今兒又會看到什麼樣的奇葩家庭。
只怕回來還要愁眉苦臉的。
別說還真孟茯給猜著了。
傍晚他就回來了,一臉堅定地跟孟茯說道:“姑姑,您說得對,姑娘與男子一樣,也該去讀書。”
“怎了?”孟茯其實已經多猜到了一些了,但還是想聽他說。
李君佾今兒遇到的人家,只怕比昨日的更要讓他無法理解。此刻一面深呼吸,住心中的怒火,一面與孟茯說道:“我今日遇到好幾戶人家,一樣是不缺吃穿的,卻還打算將兒換了銀子,給兒子娶媳婦,難道兒就不是他們親生的麼?若是許了正經人家也就算了,可是為了二十兩銀子,把自己養大的親兒嫁給一個可以做兒爹的瘸子,這做父母的心什麼做的?”
孟茯心說這算得了什麼?“這種事,應該對你來說也不算新鮮吧?這和在京城里,將年兒送到宮里去參選秀的人家一樣啊。不過是兒所跟的男人權力不夠大,給兒家的好不夠多而已。”
李君佾臉上的表頓時就凝固住了,顯然他沒往這方面想。
可是現在聽孟茯說來,似乎事的本質就是一樣的。
從前并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是現在想來卻覺得無比惡心。說到底,從前他沒有覺得這件事有問題,那是因為送兒的人家得到了相當厚的報酬和好。
而現在為此事生氣,是覺得好好的一個姑娘因二十兩的彩禮而嫁了個可以做爹的瘸子可惜了,明明還可以值得更多更好的。
所以他這下意識里,他還是將子作為能給家里帶來不好的一種易品了。他被自己心里這個潛意識的想法惡心到了,一時想到妹妹……如果往后自己也以這樣的方式將妹妹嫁出去,那他算是人嗎?
當下恨不得扇自己兩掌,只覺得孟茯一言驚醒夢中人。
現在他才算是真正地將男人和人放在一個平等線上。
想她顧傾之,年方十八,貌美如花,家世顯赫,錢隨便花。怎麼就找了一個二婚夫君,還帶著一個六歲孩童,這不是眼神有問題吧?一朝醒悟,後孃難當,還請夫君賜她一封休書,自在回孃家!“相爺,不好了,夫人又去老太君那裡,說是要自請下堂。”小廝著急的說道。白修然一頓,放下書:“告訴老太君,吾兒不可一日無娘。”“相爺,不好了,劉公公傳話過來,夫人當著皇上的麵,請求下堂。”小廝又著急的說道。“是嗎?”白修然森然一笑,讓旁邊的小廝冷汗直冒,咋感覺自家相爺黑化了。“你把這個帖子交給劉公公,讓他幫忙給皇上帶一句話,就說修然連家事都管理不好,恐難幫助皇上管理國事,還是辭了這官,迴歸鄉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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