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淩到底還是沒有學會打臺球。事后回想起來, 在微信里跟他致歉：“可能是我沒有天賦。”

他確實已經極盡耐心，足足教導了兩個多小時。可惜，遇到這樣不的學生也是無法, 只得折戩。

秋后, 天氣漸冷。

新的一周，冷空氣再次來襲, 溫淩早上起來都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這天氣，怎麼覺還在去年冬天？

是啊, 恍惚間, 一年已經過去了。

這一年里, 發生太多了。

無論是, 還是事業上。

項目二期階段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是新的研發和生產進度, 策劃和運營也要重新開始。溫淩全心投，禮拜二踏上了去深圳加工廠那邊視察的路。

公司給定的是早上7點的飛機，5點不到就起來了, 趕慢趕到了機場，兩個眼皮耷拉著撐都撐不開。

看了看表,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小時呢——早知道起晚點了。往日都堵的路, 今天竟然一反常態的通暢, 老天也真不夠意思的, 盡耍著人玩兒。

去到休息區, 小組的人員已經來得差不多了。除了幾個面孔, 還有三四個生人。

溫淩怔了下, 就見其中一個穿西裝的高大男人站起來，大踏步朝走來：“溫經理，你好。”

溫淩忙展笑臉, 心里卻飛快思索關于這人的記憶。

想了會兒才想起來，這是紫科技的某位高層管理人員，忙出更加誠摯的笑容：“梁總您好。”

兩人握了手，梁勇朝旁邊座椅遞出手掌，鄭重介紹：“這是傅董事長。”

拐角的地方有盆綠化擋著，正好于的視野盲區，溫淩剛剛沒注意，他這麼一提，連忙去。

四目相對，傅南期從報紙里抬頭，對斯文笑笑。溫淩怔了一下回了神，忙道：“傅董好。”

上飛機后又等了會兒，飛機才沖上跑道。

可能是起得早了的原因，溫淩的鼓嗡嗡作響，人比平時要煩躁。

旁邊有人坐下，遞過來一片口香糖。

溫淩怔了下，忙接過來說“謝謝”。

那人道：“不客氣。”

溫淩剛剝開糖紙，聽到這道悉的聲音又楞了一下，回頭去，竟是傅南期。

他信手從前面椅背了本雜志出來，對出征詢之。

溫淩四看了看，發現沒別的位置了，忙道“沒什麼”。

飛機在下面時很吵鬧，沖上云層后，四周反而安靜下來，唯有破開氣流的嗡嗡聲。由于震均衡，反而沒有了在下面時的煩躁惱人。

溫淩看了會兒雜志累了，放下書頁朝外面去。

天空是藍的，纏繞著潔白的云。

往下去，城市好像變了小的玩王國，曾經看到的高樓大廈了一座座別致的模型盒子。

曾經眼里的北京是快節奏的，街頭永遠車流不息，忙碌、雜，在上面看，想不到竟如此整潔有序。

溫淩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麼人都喜歡往上走了。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不是沒有道理的。

“很坐飛機？”傅南期問。

溫淩不好不答，回頭“嗯”了聲。想了想又加了句，“航班經常誤點。”

“天氣原因，總是難以掌控。”

“有時候還到航空管制。”聳了聳肩，“有一次，我在機場等了快6個小時，差點睡著。”

傅南期笑起來，眸清朗，好似盛滿了整個冬日的暖。

溫淩的心不自跳了跳，忙不迭移開。

這樣猝然回頭，才意識過來太過唐突。不過，也不好解釋什麼，只好裝聾作啞佯裝困乏假寐。

好在他也沒說什麼。

到了傍晚，天氣陡然降溫，機艙里的溫度好似都降了好幾度。溫淩有點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傅南期看一眼，來空姐多要了一塊毯。

“這邊到了晚上，降溫很厲害。”

“好的，謝謝。”

溫淩把鋪開的毯蓋到了膝蓋上。余里，男人包裹在西中的疊起，順直的面料質地括，往下是微微卷起的腳，一雙黑锃亮的手工皮鞋。

他已經閉上眼睛開始假寐，從這個角度去，側臉半在在昏暗中，廓很是立分明，有種說不出的朗英氣。偏偏睫很長，細看五很致。

要不是知道他的份和手腕智計，就這皮相，當個小白臉也是綽綽有余的。

溫淩心里腹誹，惡作劇似的，抬手朝他比了個開槍的手勢。

有空姐過來，低了聲音跟對方要了杯咖啡，想了想，又給換了兩杯，多出的那杯小心擱到了他手邊的桌面凹陷。

“謝謝。”

溫淩驚了一下，回頭，發現他睜開眼睛看過來，一雙眸子深邃且靜，定定著。

想起自己剛才的小作，莫名有點心虛：“干嘛？”

他挑了下眉，眸轉深。

溫淩這才意識過來自己做賊心虛，這句話里的警惕敵意，不亞于此地無銀三百兩。忙別開頭，聲音很低：“沒什麼。”

“可你的表，有點像‘有什麼’。”

溫淩：“……”

傅南期沒有再追究，笑了笑，閉眼繼續假寐。

溫淩松了口氣。

抵達下榻的酒店，已經是晚上7點了，梁勇和這邊的負責人安排的飯局。溫淩不想去，卻不得不去。

飯桌上，推杯換盞。好在大家都累了，也都點到即止，喝的不多也開心。

溫淩也只是意思意思沾了沾，回到酒店房間，酒意已經散得差不多，去沖了個澡。

晚上這邊降溫厲害。而且，房間里竟然只有冷空調。溫淩看了看手機，外面溫度顯示是16°，可是，卻有種深秋的覺，不由給自己多加了一條服。

按了客服鈴，問有沒有多的被子，客房請稍等，過會兒過來幫加了一床。

只是，溫淩覺得對方看的眼神很古怪，有點像是在看神經病。

在北京時雖然外面天氣冷，大多時候是待在室，而室溫一般都在二十幾度的樣子，到了這邊反而覺得冷起來。溫淩自己又是個特別怕冷的，不過，這不好跟其他人解釋。折騰一通好不容易弄完，長長舒了口氣，打開窗簾到了外面。

剛才窗簾合著沒有覺，現在才發現，這間拐角的房間外面連通的不是臺，而是一個足有一百多平米的臺，上面還擺著躺椅和一些綠植，風景很好。

溫淩心大好，轉了兩圈，哼了個調兒。

正唱著，無意抬了下眼，看到東邊挨著這邊的那套間——臺上邊的小窗子此刻被人支開了。

傅南期微微弓著，靠在那窗臺上，指尖還夾著煙。看到停下來過來，表茫然的樣子，他笑了下，抖了抖煙灰：“怎麼不唱了？”

溫淩在原地沒有，像是不知道接下來該干嘛似的。

此刻開始回憶，剛剛自己的歌聲是不是真有這麼大，還是這房子的隔音有這麼差，以及……有沒有跑調？！！！

……

這趟出差收獲不，除了去工廠，還去了國際會展中心，認識了不人。有些是大公司的經理，跟他們一樣出來考察的，也有些是來看會展展覽的技的。

這兩年新陳換代很快，溫淩本以為興榮的技已經很不錯了，看到其他公司展出的一些新械和零件才明白，一山還有一山高。

興榮在業雖然于上游，遠遠沒有達到傲視其他公司的地步。

學無止境，學無止境啊。

“那是數控排鉆，新技，也是多軸聯的，穩定和確度都很高，不輸于進口產品。不過，重要的零件還是日產……”正走神，有人忽然在耳邊道。

離得太近，溫熱的呼吸撲到耳邊，溫淩猝不及防回頭，正對頭頂一雙寒星般清冽的眸子。

面上微赧，跟他離開了點距離，心不在焉地“哦”了聲。

他瞥一眼，面如常，回頭跟其他人說笑去了。

溫淩好奇地往那邊一看，發現他如眾星捧月般被一幫人圍在中間，看著、談吐，都不是一般人。

當中也有人看，略帶了幾分打量，似乎是在好奇的份。

“這是興榮的溫經理。”傅南期提了一，像是隨口介紹，“是專門研究數控系統開發的，最近在研究長軸類切削，這趟過來取取經，跟大家流一下。”

這人恍然，里道：“后生可畏。”

旋即朝出一個笑容。

溫淩忙回以禮貌微笑，面上卻有些不自然。

顯然，人家不認識這號小人，也不會在意，看在傅南期的面子上才跟打招呼。

展廳里的餐廳人很多，又貴又難吃，到了中午，他們一行人干脆出去吃飯。

地點是距離展廳2公里左右的一家中式餐廳，部裝潢極為雅致，假山花木，小橋流水，走在其中竟然像是置園林中似的。

溫淩坐在傅南期下首的位置，聽著他們一行人侃侃而談，隨口提到的項目都是以上億為單位的，不就吃下什麼什麼地方，只覺得咋舌，更覺得境界差距太大，不進話，干脆閉，降低自己的存在。

不過，聽著聽著也覺得益匪淺。

默默聆聽，心里暗暗記著。傅南期這時轉過來，手里筷子夾了塊蒸糕給。

“謝謝。”溫淩忙用盤子去接，定睛一看，那蒸糕還散發熱氣，顯然是新上盤的。

大盤里一共8塊，一人一塊，不多不。

像這種糕，趁熱吃才好吃。

溫淩回頭去看傅南期，他已經回過了，繼續跟那中年模樣的男人說話，好像只是隨手舉，沒有關注過。

溫淩瞥了眼他擱在紅木桌上的手，關節修長，微微曲起，呈一個自然的姿勢搭在那兒，極是雅致。因為手肘微撐的緣故，西裝袖口微微卷起，出半截雪白襯。

這一煙灰斜紋西裝加襯，看著普通，質料很是上乘，一看就是量裁的，把他高大修長的形完勾勒。袖釘是貝母的，不過，看著也不是凡品。

仔細看，他跟傅宴眉眼間有幾分相似，不過，其實差別很大。傅宴更多的是一種人的氣勢，瞧著就很不好惹。

他不一樣，鋒芒斂，外表斯文，走近了卻像是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難窺深淺，反而人而生畏。

端看他跟這幫人流時落落大方而游刃有余，說話事之周到，就人敬佩了。

傅宴雖然也頗有手腕，到底年輕，又心高氣傲，有時跟刺猬一樣，定力還沒修煉到這份兒上。

否則，他那天就不會給發那封郵件。

不過，心里也清楚，那不代表他低頭了。那封郵件，容里盡管說著如何如何抱歉，卻只字未提他自己做過的事，也沒有正面提及任淼、薛洋等事。

那的信息就很明確了——里說著抱歉，可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麼做。他現在，無非是無法適應罷了。沒有人比更清楚，這人的執拗個。

把這條短信刪了，抬頭卻和傅南期的視線撞上了，心里一跳，莫名有種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包的錯覺，忙正襟危坐。只一瞥，他收回目沒再看。

回去路上，黑賓利在道路上行駛，沿途的車燈逐漸明亮。溫淩往窗外看了看，原來不是車燈變亮，而是天暗了。

墨藍的穹頂好似被墨浸染一樣。

訥訥靠在沙發里坐了會兒，不經意回頭。

傅南期靠在椅背里打字，神很認真。

他的西裝不知何時已經了，里只穿一件筆的白襯，更襯得他姿拔，細金邊眼鏡架在鼻梁上，比平日更多幾分文氣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