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大開著大隊的拖拉機,在鄉里鄉親看熱鬧的目里,把紉機拖到家。
劉蘭花早就站在門口等著了,這會忙過來幫葉老大一起抬紉機。
抬了紉機進院子,再抬進葉安明房里放下。
劉蘭花隨手拿了準備好的一塊新布,把紉機給蒙罩起來。
葉老太和葉安慧站在當間里。
葉老太手里搖著芭蕉扇,滿臉不滿地說:“非要買個勞什子紉機,難不結了婚要在家里做裳?買個收音機多好,也能新鮮新鮮。”
早就在外面放過話,說要葉安明再攢個收音機。
現在好了,家底子都被掏空了,買的卻是個沒什麼人能用的紉機。
家里人都不會裁布做裳,要這紉機干什麼?
倘或是說服綻線了要補一補,針穿線就能解決的事,哪里就需要用到這紉機?
劉蘭花倒是沒脾氣,笑著說:“興許會做。”
葉老太哼一聲,“那我且就等著看,能不能做出裳來給我們穿。”
看熱鬧的人在他家院子門外站上一氣,便都散了。
葉老大累得坐下來喝水,拿起打芭蕉扇在連邊快速打兩下。
葉老大氣噓噓的,喝了水說:“方家就要這個,不買就不行,沒辦法。”
葉老太著脾氣又哼一聲,“要什麼就給?咱安明什麼條件,換一個那不是簡簡單單?”
葉老大呼吸還微有些重,耐著子說:“方的父親是大隊書記,家在們村地位高,是個大姓旺族,能結上這樣的親家,那不好嗎?”
葉老太還是得很,“合著還是咱安明高攀了?”
劉蘭花忙出來打圓場說好話,“兩個孩子自己也都滿意的,不存在誰高攀了誰。只是人家方就要這些,咱們想要娶人家進門,只能買了,就當是置辦個家產嘛。”
葉老太缺卻不買賬,看向說:“人家要什麼你就答應給什麼?那好了嘛,接下來去買新服買新鞋,八也得往死里宰咱們,那就讓宰吧,看家里有多錢,能這麼往外霍霍。”
說到家里有多錢,咬牙買了這臺紉機,還真是沒多了。
主要上半年的時候剛買了一輛自行車,一年置辦倆大件,什麼樣的家庭都不住這樣造。
買了這紉機,家里攢的積蓄一下子就被掏空了。
接下來葉安明訂婚結婚,只能再出去借錢,先把葉安明的婚事辦了再說。
劉蘭花不想被葉老太這樣懟,沒再說話。
葉老大這又出聲說:“娶媳婦嘛,哪有不花錢就能娶到人的?應該的。”
葉老太這會又攀葉安國了。
看著葉老大說:“咱們安明比安國差哪了?安國當時要什麼沒什麼,不照樣娶了何月香?”
劉蘭花笑一下,“那不是結完婚就立馬分家了嗎?”
葉老太想想也是,這就沒再說了,片刻又說了句:“等進了門,非得從上討回來!”
劉蘭花聽著葉老太這話,也覺得心里松快得很。
也算是二十多年媳婦熬了婆,等娶了兒媳婦上來,也就有人讓使喚了,想想就覺得不錯。
說到這里,又繼續說蘇華榮:“老二家娶那大兒媳婦啊,就是白娶。人家哪天高興了,過來后莊幫你做點事,還跟賣人似的。娶了兒媳婦不能用,娶了有什麼用?”
葉老太聽了覺得暢快,冷笑一下道:“那不是蘇華榮活該的?就是這個命!和老二對我對老大不好,兒子兒媳有樣學樣。蘇華榮本來就窩囊沒用,兒媳婦也使不。犯到我手里,去前莊敲了家的鍋底,我讓吃個屁!”
聽到葉老太最后的話,劉蘭花眼底暗了一下。
葉老太這話可沒有瞎說,就是這樣一個厲害婆婆。之前蘇華榮被當驢使,后來使不蘇華榮了,就在家里使喚劉蘭花,劉蘭花心里怨氣積得一點也不。
現在到娶兒媳婦了,也算是熬出頭了。
劉蘭花心里不過默默想著,這下總算有個人進門來替這些氣了,花了這些錢娶兒媳婦上來,怎麼樣也不能讓這些錢白花出去。
葉老大對婦人間的話沒興趣,他喝完水涼快下來,便又出門還拖拉機去了。
整個向大隊就這一輛拖拉機,用完得趕送回大隊部里去。
他一走,劉蘭花也不坐著跟葉老太說話,自出門去找與自己好的婦人說話去。
往人堆里那麼一坐,當然還是得炫耀——家買紉機了!
*************
葉老大家買了紉機以后,葉安明的婚事就了向大隊人茶余飯后總會聊到的事。
村里來來去去不過就這些事,誰家娶媳婦,誰家生孩子,誰家婆媳又吵架了。
當然,小孩子都不大關心這些。
像在葉老二家,葉安軍一心只想搞他的理發店,葉蘇英和葉蘇梅因為都是大姑娘了,倒是會多聽多聊幾句,剩下從葉蘇紅往下,全都不管這些事。
蘇瓷利用暑假的時間,在手里攢了些錢。
大錢當然是沒有,差不多就是能讓自己不會陷于困境之中,不需要找人要錢用。
也撿了不寶貝,在別人看笑話的目中收回家里。
撿回家干凈了存放起來,像以前葉安國油泥的收音機一樣,不準別人。
暑假最熱的時候過去,立秋后開學。
開學的前一天晚上,葉安國和何月香過來老屋里一起吃晚飯。
何月香現在已經完全融到向大隊的生活中了。
吃飯的時候和蘇華榮在飯桌上聊家常,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葉安明的婚事。
把最新消息告訴蘇華榮,“您沒有聽說嗎?婚已經訂了,今年臘月結婚。服都不是去縣城買布回來量尺寸做的,直接去省城買的,說是嫌鄉下裁做的服太土了。”
一家人聽著們說話,年齡大的孩子更興趣。
蘇華榮還沒出聲,葉蘇梅接了句:“去省城買服,這麼時髦,那不是要花很多錢?”
蘇華榮看一眼葉蘇梅,“你大伯家有錢。”
葉蘇梅點點頭,半天應一聲:“也是。”
葉老二這會筷子夾醬黃豆,難得有興致聊家常,突然出聲說:“有錢又能有多錢?都是農村人,再發能發到哪里去?再有錢也不夠這樣揮霍的,吳大山當年結婚都沒這樣。”
何月香著筷子接話道:“聽說已經到借錢了,家里的積蓄早就花了。”
葉安國娶何月香的時候沒花什麼錢,所以他默著聲音不說話。
蘇華榮接著開口說:“咱們就等著看看,他家能娶個什麼樣的好媳婦來。都快趕上城里條件好的人家娶媳婦了,在我們八隊可是頭一個啊。”
葉安軍倒是也有見解要發,開口道:“把婆家的錢全花干了不說,還繼續著欠一屁的債,能是什麼好媳婦?我覺好不到哪里去,我反正是不會找這樣的媳婦。”
蘇華榮倒是能直面現實,坦說:“這樣的媳婦也看不上我們家的。”
說著看向葉安軍問:“你有沒有看上哪家姑娘?”
葉安軍搖搖頭,“我現在不想這事,只想搞我的理發店。”
蘇瓷往他看一眼,想到謝娥,但看葉安軍真的半點意思都沒有,也沒出聲說。
蘇華榮輕輕嘆口氣,“那就把理發店開起來再說吧。”
好歹到時候也算有個正經事,找對象的時候也更好找一些。
關于葉安明的閑話說過去,便不說婚嫁的事了。
他家現在也就需要張羅葉安軍的婚事,別人的婚事更是說不到。
蘇瓷從頭到尾沒參與這話題,等他們說完,才看著葉安國說了句別的:“大哥你早上上班,我們以后一起走唄,你一個人走怪無聊的。”
葉安國知道蘇瓷明天開學,自然點頭應下來,“。”
聽到這話,蘇華榮想到點什麼,抬頭看向葉安國,“安國你多攢幾個月的工資,也買輛自行車。這樣以后你上班帶著小蘇瓷上學,也方便不是?”
葉安國笑笑,果斷否決道:“太貴了,還要票,跑一跑也累不到什麼。”
他一窮二白結的婚,家里需要花錢的地方可太多了,他還答應了蘇瓷要攢兩年錢,而且葉安軍結婚也要花錢,他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管,所以哪能就把錢攢起來去買自行車?
何月香倒是希他能輕松點,但他知道葉安國不會只顧自己輕松,所以沒出聲。
蘇華榮看他完全沒這想法,說一句也就沒再多說,畢竟現在他是自己過日子。
吃完飯收拾了碗筷,家里老都散出去玩。
何月香沒有立即走人,把蘇華榮拉去屋里,忽從上掏出十塊錢,塞到手里說:“剛結完婚手里一分錢都沒有,家里這也要買那也要買,所以安國上個月的工資,我們就自己留下了。這是第二個月的工資,我和安國商量了,以后每月給您十塊。”
蘇華榮拿著這錢居然覺得燙手,立馬給塞回了何月香手里。
看著何月香說:“結婚前咱們就說好了,你和安國單獨過日子,不用給我們錢。我和你爸還沒老呢,沒到你們給錢養老的時候,趕收回去。”
何月香落下目來,半天說:“媽,您心里是不是怪我把安國分出去過?”
蘇華榮聽得這話面一慌,忙又說:“沒有的事,我們是心甘愿的,分都分了,你和安國好好過,我們當父母的,也希你們能過得好。”
何月香看向的眼睛,“可我們也不能顧自己過得好啊。安國這份工作,還是蘇瓷給爭取來的。我們要是著錢只管自己過好日子,那不是要被人家罵死了嗎?”
蘇華榮聽得有些容,但沒說話。
何月香抿抿氣,又說:“您要是不收,以后我也不會來家里了。我現在跟您說心里話,婚前我家提出分家的條件,我自己是贊的,因為確實覺得負擔太重了,我不想嫁個人給自己上攬那麼大個擔子,你們要是不同意,我也不是非嫁安國不可。我是有私心,不想過那樣的苦日子,可也沒自私到說不管你們的死活啊,但凡我們有能力,還是會幫家里的。”
蘇華榮突然就被說得眼睛冒水花了。
說實話對何月香沒意見,因為平時不在一起住,也不存在什麼婆媳矛盾。
蘇華榮生來子,不會拿婆婆架子,更不會使喚何月香做事。
而何月香也不是自私冷漠的人,每次自己小家的事忙完了,閑不住,就會主過來幫蘇華榮做事。
婆媳倆都不是計較的人,所以平時相還是好的。
好就好在,兩個人都能諒彼此的難,不會挑彼此上的病。
也正因為這樣,何月香才對蘇華榮這樣坦誠。
蘇華榮也能理解接,片刻后點了點頭,手把錢接下來,吸一下鼻子對何月香說:“我收,就是,我自己兒子掙的錢,我干嘛不收?”
何月香松了表笑一下,“你不收你傻。”
蘇華榮瞪一眼,“你真是不怕我,哪有敢當面說自己婆婆傻的?”
何月香笑起來,這就打算走了。
但還沒邁開步子,蘇華榮又拉著問了句:“我多管閑事問一句,肚子還沒靜嗎?”
被問到這個,何月香臉頰微紅了下。
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然后沖蘇華榮搖搖頭。
蘇華榮也沒表現失,只道:“我就是隨口問問。”
說完又道:“要是有了,有什麼不懂的,都來問我,千萬不要不好意思。”
何月香點點頭,“我知道了。”
蘇華榮沒什麼再要囑咐的了,便讓走了。
何月香轉一走,蘇華榮忙去打開的舊箱子,把錢給收進箱底的手帕里,心里默默計算著——這樣攢個一年兩年的,安軍的婚事那就可以不用愁了。
作者有話要說:來大姨媽了,頭昏腦漲,還有一更,會爭取在九十點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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