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月多雨,水稻栽完以后，雨水就沒大停過。

　沒法干活的時候社員們就在家里歇著，但像蘇瓷和葉安國卻不能歇,照常上班上學。

　每天踩著泥濘的道路，往返在向大隊到公社的路上。

　不管冒雨不冒雨，葉安國每天還是給李秋玲講題，現在李秋玲的理科績已經穩定了下來。

　蘇瓷當然不喜歡冒雨踩泥濘,就盼星期天不用出門。

　于是到了星期天，就呆在家里看書,或者拿那些寶貝出來。

　今天晌午吃完飯不久，何月香也來了后邊。

　手里拿著些針線活計，過來和蘇華榮、蔣云霞一起，坐在一起做針線閑聊天。

　當然現在家里還多一個人，那就是二嫂謝娥。

　吃完飯以后,葉蘇紅閑不住,帶著葉蘇芳和葉安家出去玩了,葉老二和葉安軍也各有事出門不在家。

　蘇瓷在屋里搗鼓撿來的碎瓷片，從空間里拿材料出來修復。

　反正之前就把鋦瓷的屜箱子放家里了,別人也不知道箱子里裝了多東西,總之拿什麼出來都稀奇,也都不稀奇。

　因為家里都沒什麼見識,不會對東西的來由產生懷疑。

　在他們眼里,蘇瓷現在是家里最有見識的人，甭管拿出什麼稀奇的東西出來，都是正常事。

　蘇瓷在屋里專心忙自己的，順便聽蘇華榮們在當間里聊天。

　容來來去去都那些，范圍再大也就只能到公社,說的仍然都是鄉里鄉親的閑話。

　他們半輩子小半輩子都長在小村莊里，見識的也全都是村子里的事和人，當然說不出別的閑話。等到以后網絡連上全世界，們的聊天容又能富上一些。

　蘇瓷著手里用棉繩固定好的瓷碗補缺口。

　手里的這只青花瓷碗，缺口的部分有點大，比起來大概有大拇指那麼大一塊，這種大小基本是找不到了，只能自己用材料一點點給復原起來。

　這樣的殘缺修復起來也是最麻煩的，前前后后可能要幾個月。

　要用材料塑胎補缺，還要上釉畫花，耐著子一點一點地磨，最后做舊修補到天無。

　知道蘇瓷有自己的事做，家里也都識趣不會來打擾。

　蘇華榮和蔣云霞、葉蘇梅以及兩個兒媳，在當間兒里聊天，不管蘇瓷在屋里忙什麼。

　現在葉蘇梅也喜歡往婦人堆里扎。

　知道自己不小了，嫁人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所以打算多了解了解婚后人的生活，不能還一天天什麼都不管，就跟個小孩兒似的。

　要不是之前腦子單純，也不會幫著葉蘇英跑路。

　當時要是帶著葉蘇紅和葉蘇芳拼命攔，說不定也就攔下來了，鬧不出那一出丑事來。

　但畢竟是姑娘家，能說上的話不多，就是聽著當學習。

　于是剩下的，都是蘇華榮、蔣云霞，還有何月香、謝娥四個人在說話。

　話題在鄉里鄉親上找，說著說著就難免說到了老大家的汪玉姍。

　因為謝娥不知道汪玉姍的事，蔣云霞便興致從頭到尾跟講說了一通，講了汪玉姍是怎麼訂婚結婚的，結婚后又是怎麼吸老大兩口子的。

　謝娥聽完，注意力卻跑偏。

　蔣云霞本意是讓別學汪玉姍，這種媳婦實在不好，結果謝娥卻說：“大嫂結婚的時候，大哥開吉普車去接親的？”

　蔣云霞沒聽出問題來，笑著接話道：“是啊，那天真是熱鬧了整個大隊。我聽說到了風水大隊那邊，也是好多人到月香家去看熱鬧。汽車接親，誰見過啊，都稀奇死了。”

　謝娥聽完了，看向何月香笑一下，“大嫂好福氣啊。”

　說著目瞥自己東頭房間，又說：“你看你結婚，又是蓋新房子又是吉普車接親，我這里就一張新床，別的就什麼都沒有了，真是羨慕你。”

　話說到這里，蔣云霞聽出味道來了。

　蘇華榮和何月香自然也聽出來了，何月香低下目沒說話，蘇華榮忙語氣輕松道：“這不是你和安軍結婚太急了嘛，什麼都沒來得及準備。宅基地已經申請下來了，就在你大嫂家前面，你要是想住新房子，你爸攢土坯，今年就能給蓋起來。”

　謝娥笑著說：“我可不去，剛結婚就分家搬出去，多沒良心啊。”

　這話說的，就是完全句句帶刺了，刺的當然是何月香。

　蔣云霞臉上的笑有點掛不住，何月香早笑不出來了。

　蘇瓷在屋里剛補完胎，聽到外面的話，也不自覺低眉了眼珠子。

　謝娥嫁進家有十來天的時間，平時都還正常的。

　但每次何月香要是過來，準就有點不正常，總是話里話外地捎何月香兩下，之前還不太明顯，今天卻是非常明顯了，大約是了吉普車的刺激？

　而謝娥說的這話，何月香也反駁不了，便就低著眉冷下臉不出聲。

　蘇華榮不得在里頭打圓場，又說：“哎喲喂，我們不在乎這些，你們能過好就行，想在一鍋里吃飯就過來，不想就自己在家做，都是一樣的。”

　謝娥偏不下這臺階，接話又說：“哪有只管自己過好，不管家里死活的。媽你放一百顆心，我和安軍不會搬出去住的，更不會跟你和爸分了灶吃飯。”

　要是自己閨，蘇華榮早就瞪著別說了。

　可這是兒媳婦啊，又不能說什麼，只覺得臉上的表掛不住。

　旁邊蔣云霞忙又笑著救場，轉移話題說：“說到這吃不吃飯，蘇大姐你有沒有發現，今年咱們大隊的小麥，確實比去年產量高了那麼一點點。雖也不多，但看來這用水排鹽的辦法，還是有效用的。”

　蘇華榮和蔣云霞有默契，忙接話道：“上頭想出來的法子，肯定是有效果的。人家那都是專家呢，在種地方面比我們還懂呢。這什麼，做要相信科學。”

　話題被蔣云霞轉移開，氣氛慢慢又好了些。

　快到傍晚的時候，葉蘇紅帶著葉蘇芳和葉安家回來了，人人手里都捧了一大捧的野草莓。

　葉蘇紅獻寶似地送到大家面前，笑著說：“又大又紅，很甜的。”

　蘇華榮不客氣，手了一顆放里，隨后其他人也都笑著往了兩顆。

　葉蘇紅不忘給蘇瓷，進屋手到面前。

　蘇瓷也不推辭，只放下手里的瓷碗，一顆放里。

　葉蘇紅看修復的瓷碗，嘖一下說：“蘇瓷你修這給我們吃飯呀？看起來好費勁啊，一點一點的弄，一點一點地涂，還要畫花紋，費這功夫，都不如買一個了。”

　蘇瓷沖笑笑，“可不是給你吃飯的。”

　如果是普通的瓷碗，這樣磨洋工，修上個幾個月，那確實不如買一個。

　姐妹倆正說著話，忽聽到外頭傳來蘇華榮擔心的聲音，“怎麼了？”

　然后還沒聽到怎麼了呢，就聽見有人起跑出去了。

　葉蘇紅和蘇瓷都好奇，忙出來看。

　出去的倒不是別人，而是二嫂謝娥，葉蘇紅直接跟著跑出去看怎麼了。

　片刻后先回來，瞪大眼睛對蘇華榮說：“這野草莓不會被蛇游過有毒吧？二嫂吃吐了！”

　這話引不起大家的恐慌，向大隊周遭哪有毒蛇，毒草都沒有。

　蔣云霞思路廣一些，直接就問：“不會是有了吧？”

　蘇華榮聽這話聽笑了，看向蔣云霞，“胡說八道，才結婚十來天，有什……”

　然話沒說完，蘇華榮的表就結起來了。

　蔣云霞看著，自己也慢慢反應過來什麼，于是清一清嗓子沒再說話。

　本來就是下意識隨口那麼一問的。

　可是看著蘇華榮的表，忽然也想起來，謝娥這麼急著要結婚，難保不是真有了！

　何月香也反應機敏，立馬就明白了蔣云霞和蘇華榮的話。

　葉蘇芳人小還不大懂這些，只問：“二嫂有什麼了？”

　蘇華榮抿抿，忙看向葉蘇芳，一起警告剩下的幾個娃，“都不準出去說。”

　蔣云霞附和蘇華榮，“對，不管是不是，你們都不要出去說話。”

　然后等謝娥從外面回來，大家也都識趣地沒提。

　只有葉蘇紅，笑著問了一句：“二嫂，你不喜歡吃野草莓嗎？”

　謝娥尷尬地笑一下，“是不太喜歡吃，吃了有點反胃。”

　葉蘇紅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你不能吃這個，我以后不摘給你吃了。”

　蔣云霞和蘇華榮互相換眼，什麼都沒有說。

　坐著再做一會針線，看時間差不多，蔣云霞也就回家去了。

　何月香晚上也沒留下吃飯，拿了東西回前莊自己家去。

　做好晚飯就坐在床沿上發呆，木著臉和眼睛，也不一下。

　等葉安國從外頭回來，回過神忙去灶邊盛飯。

　盛好飯在桌邊坐下來吃飯，何月香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葉安國當然能看得出來，只問：“怎麼了？誰給你委屈了？”

　何月香吸吸鼻子，“分家是我要分的，別人說什麼我不在乎，我只是心里難……”

　葉安國看著，等說下去。

　何月香咬了咬，眼眶了些，“可為什麼，我就是懷不上孩子啊？”

　謝娥話里帶刺說沒良心的時候，是不怎麼高興，可覺得被人說也是理之中。

　但在蔣云霞說出謝娥是不是有了的時候，真的是窒息般的難。

　葉安國倒是沒什麼所謂，笑一下道：“急什麼啊？順其自然就好了，再說我們倆這樣不也好的。遲早都會有的，不要著急，這種事也急不來的。”

　何月香著筷子。

　心里慪得慌，但也確實想得明白，這種事不是著急就能行的。于是調整一下心，用手指抹一下眼角，安心吃起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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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老二家的這頓晚飯，也是吃得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吃完飯洗了碗，家里人陸陸續續都出去后，蘇華榮沒讓葉安軍出去，直接留他下來，拉進屋里問他話。

　蘇華榮把聲音得低低的，不跟他拐彎抹角，只道：“你現在老實跟我講，娥為什麼這麼著急和你結婚？而且什麼都不要，生怕你不娶一樣。”

　葉安軍還是那副樣子，“不是說過了嘛，喜歡我啊。”

　蘇華榮抬起手就要打他，但也只是虛晃一下，說他：“你再跟我胡說八道！”

　葉安軍結婚之前腦子僵住了，一心想著是不是謝家有問題，所以才這麼急嫁閨。

　今天蔣云霞的話讓忽然想起來，怎麼不能是家兒子有問題？

　看葉安軍不說，也不等他自己代了，又直接問：“娥是不是懷上了？”

　葉安軍聽到表變了，睜大了眼睛問：“跟你說了？”

　果然是這樣，蘇華榮上手就拍了他一把，罵他：“混賬小子，你還打算瞞到什麼時候？”

　打一下覺不錯，又霹靂啪嗒一通打：“小混蛋你這個小混蛋，不干好事！”

　葉安軍被蘇華榮打了也不躲。

　等打完了，他不惱反笑說：“哎喲，你打我干什麼啊？是勾引我的。”

　要不是謝娥拿他，要不是謝娥拉他鉆蘆葦，他都不知道男之間能干這些事！

　是謝娥打開了他新世界的大門，又不懂防護，然后兩人就中大獎了。

　中大獎了怎麼辦，只能趕結婚啊。

　謝娥父母確實也是沒辦法，打罵也不過就出口氣，為了家里的面子和閨的名聲，也為了不讓婆家看輕，只能瞞著這事趕把謝娥給嫁了，別的全都是小事。

　就是急！

　一天都不能拖！

　蘇華榮繼續打葉安軍，“你不知道拒絕？勾引你你就上鉤？！”

　葉安軍抱起頭，“你兒子是正常人好嗎，氣方剛呢……”

　蘇華榮繼續打得哦噼里啪啦，“我讓你氣方剛！我讓你氣方剛！”

　打累了坐到床邊上，噓噓氣瞪著葉安軍，半天又說了句：“不準再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