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夜區, 西街。

　隗辛來到這里時夜幕已經降臨了，街上亮起了燈，燈彩各異, 用不同語言書寫的店鋪招牌在街頭閃爍。

　大部分的商鋪都是鐵制用排釘拼湊出的門頭, 掛個燈就算面了。到雨天氣, 金屬非常容易生銹, 門頭上留下了一排又一排紅褐的銹跡, 看上去骯臟且破舊。

　“西街是機械零件回收批發區。”何康時低聲介紹, “再往郊外走, 會有一個龐大的廢品回收場，那里堆的全都是垃圾山。人們會去那里拾荒回收舊零件, 然后翻新，最后那些舊零件會流回市場上。來這里淘一淘的話，也不是不能淘出寶貝。”

　“那個小幫派就是掌管這里的？”隗辛說。

　“是。”何康時說，“這很暴利。那些比較好的零件會以新零件的價格流市場, 一本萬利。那個幫派就控制著幾家店機械零件回收買賣店鋪。”

　隗辛的電子義眼掃了一眼整個街道, 準確地鎖定了何康時提到的那幾間店鋪，那幾個店鋪是聯排打通的，就在街道中央, 非常好認。

　“你們這里的幫派火拼有什麼規矩嗎？”隗辛說。

　“沒什麼規矩，兩方人對打，一方人全死了, 那麼那些人手下管理的地盤和產業就會被另一方收走。如果兩幫人兩敗俱傷，很可能會冒出來一個第三方勢力坐收漁翁之利。這里經常發生那樣的事，很兇險, 但是規則也簡單。”何康時說, “誰拳頭大, 誰能守住自己的產業，誰就能稱王。小幫派依附大幫派，大幫派和極晝區的上等人又有著說不清的利益牽扯……”

　隗辛說：“你說的這個小幫派，它背靠哪個大幫派？”

　“自由人車行的瓦列里，他的哥哥搞機械義肢走私……”

　隗辛想起來了，“你提起過，說他的親兄弟在極夜區只手遮天，好像還和極晝區的大人有關系。”

　何康時說：“沒錯。不過相比瓦列里所屬的幫派，我們眼前的這個幫派本就不夠瞧，他們不會在意這個幫派的消失，只要我們按時上供保護費，他們就不會管我們。畢竟這樣的事多了去了，每周都有幫派消失，新的幫派站起來。”

　“那好，我們走吧。”隗辛抬腳往前走，腳步忽然一停，“啊，對了，你經營能力怎麼樣，有經驗嗎？”

　“我……這……”何康時說，“我姥姥是開小賣部的，我上小學的時候經常坐小賣部里幫忙收銀，這個算經營經驗嗎？”

　隗辛想了想，說：“勉強算是吧……”

　何康時注意到隗辛腳步穩健，張的心隨之一定，他了別在腰間的武，又了服下的防彈，暗暗給自己打了兩句氣。

　他直腰背拿出踢館的氣勢跟在隗辛后。

　玻璃臟兮兮的，可以看到店鋪里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金屬零件，大到手腳形狀的機械義肢，小到螺釘，應有盡有。店鋪兩邊的貨架上擺得滿滿當當，有種搖搖墜的覺。白熾的燈照下來，店的金屬件閃著銀的輝，有些刺眼。

　隗辛來到機械零件店門前，停留兩秒沒彈。

　何康時很有小弟的自覺，他趕忙走上前，抬起要替踹門，他還在腦子里模擬了一遍，思考哪個踹門作最有力最有氣勢。

　隗辛疑地看著突然湊上前的何康時，出胳膊把他給擋開，像是在嫌他礙事。

　何康時也不明所以地看著隗辛，以為是想親自踢門，就會意地退到一邊去了。

　而隗辛沒有踹門，在何康時張的注視下出手……禮貌地按了一下門鈴。

　“叮咚 ……叮咚……”

　清脆的電子門鈴聲中，何康時傻眼了。

　他心想姐，咱是來踢館殺人的，您這麼禮貌地敲門是在鬧哪樣啊？

　店主來開門了，過滿是灰塵的玻璃門，何康時一下子認出了對方是誰，是那晚誤殺他朋友的人之一……何康時整個人都繃起來了，右手悄然上腰間的槍。

　店主打開門出一口金燦燦的大板牙，熱地對隗辛說：“客人是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隗辛舉起裝了消音管的槍頂住了他的啤酒肚。

　“咻——”

　子彈發，他的肚子上炸開了一個。

　他咣當倒地，搐，腹部的服一片紅。隗辛開門走進去，槍管下垂，在還沒來得及發出慘的店主腦門上補了一槍。

　店鋪二樓傳來響，是店員下樓了，他聽到樓下好像傳來了什麼東西倒在地上的聲音就前來查看。

　可是他一下樓，迎面撞上了正在往里走的隗辛。

　隗辛腳步平緩，右手端起槍連點四下，咻咻咻幾聲微弱的子彈出膛聲響起。店員的四肢關節瞬間多了四個，他發出殺豬般的慘，也咣當倒地。

　隗辛對何康時點了下頭，“關門。”

　何康時猛然驚醒，左手下意識合上了店鋪的門，將慘聲隔絕起來。關完了門，何康時才驚覺自己的兩只手都在抖，他的右手還扶在腰上，保持著握住槍柄的姿勢。

　但是他連槍都沒來得及掏出來，店里的兩個人就被解決了。

　只是一個照面的功夫而已！速度快到難以置信。

　何康時強行轉大腦，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反復深呼吸，啞著嗓子對隗辛說：“店里，有監控……”

　“已經被我的隨設備屏蔽掉了。”隗辛隨意地說。

　這位姐是真的來殺人的，準備齊全，鎖定了目標就不會放過他們，從頭到尾一個多余的作都沒有，甚至敵人倒了還鎮定地補槍。何康時凝視著地上的店主尸，又看向還在慘的店員。

　隗辛走到接待臺翻找了兩下，找出一個通訊，不費吹灰之力的破解了通訊的加鎖，點開通訊錄，撥通了一個有備注的號碼，然后將撥通的通訊扔給店員。

　“說吧。”隗辛隨手扯過一個轉椅坐下，“喊你的老大來救你。”

　店里沒什麼人，店鋪真正的老板不在這里，那幾個小幫派的核心員也不在這里，所以只能喊人了。

　店員“配合”地發出哀嚎：“救命啊老大！店里來了對家！救我！”

　不配合不行了，他真的需要人來救他，他想活下去。

　“幾個人？”通訊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有個低沉的聲音問。

　“兩個人！帶著武！”店員剛說完，通訊就掛斷了。

　幫派老大罵了一句：“他的，才倆人！走了兄弟們，家伙！”

　“他們至能喊來十幾個人……”何康時又張起來了。

　隗辛一愣：“才十幾個？”

　何康時也一愣：“十幾個人還不夠多嗎？上百人的大幫派，極夜區也就那麼幾個。”

　十幾個普通人罷了，隗辛用迷魂之音就能輕輕松松干掉他們全部。不想在何康時面前暴迷魂之音，用槍也能干掉他們。隗辛在緝查部的記錄是一秒能進行六次速，這六次都是有效 擊，給一把子彈充足的槍，三秒就能干掉對方所有人。

　今晚隗辛帶的恰好是大子彈容量的改造便攜槍，里面可以裝二十四發子彈。

　地上傳來的□□.聲提醒了何康時，他低下頭，看著那個躺在泊里的店員。

　“他還有用嗎？”何康時問。

　“沒用了。”隗辛坐在轉椅上托著下看著何康時。

　何康時盯著地上的人看了很久很久，握著槍的手越來越，繃著。

　終于，他拔出槍對準了那個人額頭，扣下扳機。

　沫炸開，人死了。

　何康時跟力似的后退一步，布滿疤痕的臉上大汗淋漓，兩條抖得跟彈琵琶一樣，但是他握槍的手還算穩定。

　“你讓我有點驚訝了。”隗辛說，“是怎麼下定決心的呢？”

　“回家的那七天我想好了。”何康時了一下額頭上的汗，靠在金屬貨架子上了口氣兒，認真地說，“我覺得，我不能做個太無恥的人啊。不能讓別人替我沖鋒陷陣，不能讓別人手上沾了，我自己在背后，做個‘純潔無瑕’的人。我早就知道走到這一步無法避免了，要是我讓矛頭蝮姐替我報仇，替我殺人，我什麼都不干，那我什麼了？我爸說了，做人可以不善良，但是不能太虛偽……靠，我爸真是個大哲學家！”

　隗辛說：“不錯，有覺悟。”

　“矛頭蝮姐，我覺得你……練的。”何康時說，“抱歉，我知道不該問的，我就是……”

　“被推著長而已，每個玩家都是這樣，也沒什麼好解釋的。”隗辛說，“大家都是不幸和幸運的結合。”

　何康時表復雜地點點頭，不再追問了。

　不久，街道上傳來了機車的轟鳴聲。

　往這里飛馳的機車不止一輛，從聲響來看，至有五六輛。

　刺耳的剎車聲刺激著人的鼓，機車胎在地上劃過一道長長的黑痕跡，最先停靠的兩輛機車上坐著兩個人，他們兩個手上居然端著微沖！他們沒有下車，車子剛一停就抬起槍往店掃，看樣子是想把人全都干掉，不留活口，包括他們被俘虜的同伴。

　何康時沒料到對方的攻擊一上來就這麼猛，大驚之下瞬間臥倒，還想提醒隗辛也臥倒，可是一團黑漆漆的影子從店里的影升起，影子二重轉眼間展一張薄薄的黑幕布將來的子彈盡數攔截。

　黑的幕布的質地像果凍，子彈進去緩緩失去了能，叮叮當當地掉落在地上。

　隗辛抬起槍進黑幕布里，幕布裂開了一個小圓充當擊口。

　扣扳機，子彈迸發而出，機車上的二人腦袋上頓時開了兩朵花。

　隗辛從轉椅上下來，向店門走去。

　影子二重化為人形，雙臂變漆黑的尖刺。

　十幾名幫派員手拿格式武試圖沖進店，而他們一冒頭，隗辛的子彈便陡然飛至。連續兩三次后，那些幫派員再也不敢冒頭了，隗辛走到店門口一看，發現幾個小混混居然已經騎上機車跑出老遠的距離了。

　眼看又有一個人想跑，隗辛啪啪兩槍打斷了對方的，友好地問：“你們的老大是誰？來了嗎？”

　斷的幫派員倒在地上，眼淚嘩啦啦流下來：“最開始拿微沖的那倆就是啊！”

　隗辛：“哦。”

　影子二重地下，一刀切斷了幫派員的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