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去幾日,一輛出租車停在小賣部門口的馬路邊,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中年男人。他看著馬路邊上的街道牌,躊躇再三走進小賣問,買了一包小蘇,然后向陸觀華打聽,“我想問下石標峰是不是住在這條巷子?”
他口音有點重,普通話并不標準,陸觀華細細打量面前這個男人,他型微胖,眼睛很小,看起來慈眉善目,明明這會是秋天,但他額頭卻是一層細汗。
陸觀華不認識這人,猜想這人可能是石標峰的朋友,點頭說是,“你找他有事?”
男人拆開剛買的煙從中拿了一遞給陸觀華。
陸觀華接過煙并沒有,而是將煙夾在耳朵后面。
男人這才點頭,“對,我找他有事。”
陸觀華給他指了地址。
男人付完錢,按照陸觀華說的路線拐進巷子。
陸觀華將耳后的煙拿起來放進旁邊的香煙盒里。失去一條,經常會出現幻肢痛。沒有任何藥可以解決緩解這種痛苦。他只能通過煙來緩解。但是怕有煙癮,他只會在產生幻肢時才會一。
他拿出本子把剛剛的香煙那筆庫存減掉一包。
等他把本子和筆塞到屜,一切割般的疼痛自他傷引起,陸觀華手下意識抖了抖,他從兜里掏出打火機,拿出一煙,正要點燃,突然隔壁巷子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聲音非常大,上回造這麼大靜還是石標峰結婚。
陸觀華瞬間忘了疼,他將打火機踹回兜里,將煙重新塞回香煙盒,徑直出了小賣部瞧熱鬧。
這段時間家屬區忙著賺錢,每家只留了一兩個人,既要帶孩子又要打掃衛生又要買菜做飯,很有人能空出來溜達。
可現在有熱鬧瞧,這些人全都放下活計,跑出來一探究竟。
陸觀華瞧了幾眼,一群人推搡著剛剛那個問路的男人往外走。石沖著他又拍又罵,“他是我孫子,你不能帶他走!”
男人忍著怒氣,“我們才是他的親人。”
陸觀華從兩人高的嗓門依稀拼湊出一點事真相。原來這男人就是鄭榮的養父--鄭同康。
此時鄭榮正跟在鄭同康后,一臉警惕看著其他人。
石家這些日子為了和孫子聯絡,盡量滿足他要求,給他□□米細面,時不時就買回。
石標峰新媳婦懷了孕,待遇都沒他好。但是沒就是沒。養父一來,他立刻拋棄這些親人,選擇跟養父走。
石家人本攔不住。
周主任被人拖拽著往這邊跑,到了近前趕上前拉架。
鄭爸爸一看周主任就知道他是這個家屬院的負責人,于是他拽住周主任的手指著石家人訴說自己的委屈,“他們趁我不在家就把我兒子帶走,你給評評理,有他們這麼干事的嗎?”
周主任搞不清楚況,于是就好聲好氣讓他們坐下來商量。
石立刻道,“去我家商量。”
鄭爸爸不肯。
于是他們齊聚在小賣部的門口,陸觀華從屋里搬出板凳,讓正主們都坐下。其他人就只能干站著。不過站著也不影響他們看戲。
周主任沒看到石標峰,隨手找了人群中看熱鬧的大爺,“你幫幫忙,去廠里把石標峰找來。這是他家的事,沒他不行。”
那大爺點頭去了。
周主任拍拍鄭爸爸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有什麼事你跟我講清楚,如果他們做得不對,我一定讓他們向你賠禮道歉。”
說完他又瞪向石家人,“知道你們舍不得孫子,但是人家畢竟替你們養了12年孫子。你們態度也該好點。”
石爺爺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他養了小剛12年,我們確實激他。但我們不是不想養小剛,是他把小剛買走的。他不是小剛養父,他是買家。”
雖然現在的法律還沒有明確規定買孩子犯法,但是對于丟失孩子的家屬而言,這些人不是養父母,是買家。是造他們一家分離的罪魁禍首。
鄭爸爸聽了石爺爺顛倒黑白,氣了個倒仰,“誰是買家?!我本不是買來的。”
石爺爺嗤笑一聲,“你家是江南的,我們是江北的,我孫子走丟也是在附近,他一個孩子怎麼可能跑那麼遠。肯定是人販子拐走然后賣給你們的。要不然人販子那麼好心做慈善,千里迢迢冒著生命危險拐走孩子,然后免費送給你們。”
周主任點頭,不止他,其他看客也都紛紛點頭。這話有道理啊。
鄭爸爸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報紙,將它攤開來遞給周主任,這是12年前的報紙,上面赫然寫的一樁英雄救人事跡,當時的鄭爸爸騎著自行車經過一條河,看到有個男人帶著個孩子鬼鬼祟祟,好奇心催使,他停在橋上觀看。誰知那男人竟然帶著孩子往河里淌。他一開始以為男人是想自殺,可等他們走到河中央,卻發現男人獨自上岸,而那孩子卻沉河底。他嚇得不輕。
男人看到鄭爸爸在邊上觀看,嚇得神慌,立刻奪路而逃。當時鄭爸爸騎著自行車,可以上前追男人。可是又怕孩子出事,于是大冬天跳河把鄭榮撈了上來。
鄭爸爸越說越委屈,“他當時上還綁著一塊大石。差點淹死。這事當時上了我們縣的報紙。我還得了嘉獎。你們不能口噴人,我沒有買孩子!”
這報紙上還有鄭同康和石剛的照片。可惜是Z省的,離T市隔著幾千里路。石剛出事那會兒,石標峰還不是司機。所以也就錯過找到兒子的唯一機會。
石爺爺面鐵青,“可我們家小剛當時已經五歲,他記得自己的父母是誰。你救了他,我們自己激,但是你為什麼不把他給警察。”
鄭爸爸也是無奈,“我把他救上來之后,他躺在醫院發了三天高燒,醒過來之后一問三不知,連他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上了報紙,警察也知道,不信你們可以打到我們當地警局,我沒必要瞞。”
石家人再也沒話可說。
如果鄭爸爸說的是真的,那他還真是個好人。看鄭榮依賴他的樣子,想來他平時對鄭榮也不差。
周主任覺得鄭爸爸是個好人,這事確實是石家人做得不地道,他冷了臉,“你們給人家賠禮道歉。”
石爺爺和石沒有猶豫,站起來給鄭爸爸鞠躬道歉。
一開始他們認為鄭爸爸是買家,所以哪怕他養了孫子十二年,他們也不激對方。甚至是怨恨的。可現在誤會解開,這鄭家就是他孫子的恩人。他們之前的所作所為就是錯的。道歉也是必須的。
一把年紀沖自己這個晚輩道歉,鄭爸爸有點坐不住,他側讓開了,沖周主任解釋,“他們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兒子帶走,我妻子發現孩子丟了,直接嚇暈了,現在還躺在醫院。你們這事做的可不地道。”
石爺爺和石聽到恩人病了,老兩口表訕訕地。
原來石標峰去江南送貨,無意中看到鄭榮,發現他跟自己長有五分相似,于是就拿了他幾頭發去醫院驗DNA,確定他是自己的兒子。于是他就找上門要把兒子帶走。誰知鄭爸爸去廣州做生意不在家,只有鄭媽媽一人在家,讓石標峰等丈夫回來,兩家人好好商量。
石標峰是送貨,不能在江南久留,而且鄭爸爸在廣州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石標峰怕鄭家回頭帶著兒子消失,于是就趁著兒子上學,請他喝飲料,給兒子下了安眠藥,將他放到車廂帶回了T市。
石爺爺為兒子說好話,“我兒子為了找小剛花了十二年時間,請你諒一下作為父親的心。”
鄭爸爸卻是嗤笑一聲,“小剛是你們孫子不假,但如果不是我救了他,他現在早死了。”
眾人無話可說。
就在這時,石標峰終于從服裝廠趕了過來。石爺爺拉他到旁邊嘀嘀咕咕。
石標峰漲著臉,連連向鄭同康賠罪道歉。
鄭同康也沒有揪著這事不放,雙方第一次見面,態度還算和藹。
但鄭爸爸接下來說的話卻是打石家一個措手不及,“我要帶鄭榮回家。”
石標峰含笑的臉立刻拉下來,“鄭哥,不,小剛是我兒子。我不能讓你帶走他。”
鄭爸爸之前一直好聲好氣,這會兒卻是不打算和解了,“我養了他12年,而且我辦理了收養手續。你們不該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把孩子擄走。”
這事的確是他做得不地道,石標峰嘆了口氣,“你養了小剛12年,這些年的養育之恩我們不會忘,也會給你們賠償。”
雖然他媳婦懷孕了,但是誰知道能不能生個男娃,所以小剛這個兒子至關重要。他堅決不能讓對方帶走。
石爺爺和石點頭附和兒子的話。
鄭爸爸養了兒子12年,自然不是為了這點養費,他想帶兒子回去,一家人繼續其樂融融。可是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說石家不肯放人,就怕兒子已經對他們有了疙瘩。
鄭榮在邊上拽著他的手,“爸,我想回家。我不想在這兒!”
周主任也幫忙打圓場,“孩子從小在鄭家長大,有。但是這孩子是屬于石家的。就算告到法院,他也得姓石。我看不如你們兩家認個親戚,就當孩子有兩個爸媽。讓他住半年。”
石家不想答應,石剛已經17歲,還有一年就年。他想去哪就去哪兒。如果不能留在自己家培養,認這個兒子還有什麼用?更何況他們還得要孩子改姓繼承香火。
鄭爸爸也不同意,說的好聽是兩個爸媽,但是這家人不經過他同意就把孩子帶走,想來也不是通達理的主。跟這樣的人沾親帶故,他嫌自己家麻煩不夠多麼?
兩家人各不相讓。
周主任怕孩子在邊上影響兩家,于是就讓人將鄭榮帶走。
半個小時后,鄭爸爸心痛難當,“你們就把12年的養費全部結清。我以后再也不打擾你們。”
石家人面面相覷。12年養費說不,一年按1000來算,12年也是12000。可他們家哪有這麼多錢。可是不給錢又不合適。畢竟人家不是買家,是救命恩人。
最終周主任居中調和,以一萬塊為準。說實話這錢肯定是了,但是石家條件擺在這兒,數目太大他們也拿不出。鄭家想一次結清,不再有瓜葛。那必然是能拿多就給多。
雙方各退一步,接這個賠償金。
不過鄭爸爸提出再見兒子一面。
石回家,把小剛過來。
鄭榮看到鄭爸爸立刻攥住他的手,問他什麼時候帶自己回家。
鄭爸爸兒子的腦袋,心里也是五味雜陳,兒子肯跟他走,他們沒白養,可是他本帶不走孩子。
鄭爸爸嘆了口氣,“他們才是你的親生父母。他們為了找你,吃了很多苦,走了許多地方。真的很不容易。你已經大了,應該知道是非黑白。以后你想爸爸,可以到Z省看我們。”
鄭榮失地低下頭,但雙手卻死死抓著鄭爸爸的袖子,“我想我媽了。”
鄭爸爸寬,“等你媽病好了,我帶來見你。”
周圍街坊四鄰慢慢聚攏過來,就在這時小學生下課。
陸林希離老遠就看到自家小賣部門前聚攏許多人,等走至跟前,聽到周主任說,“馬上快下班了。大家都散了吧。”
他沖陸觀華道,“觀華,咱們家屬院就屬你寬敞,讓他在你家住幾晚吧。”
陸觀華點頭答應。石家一時半會也湊不出來這麼多錢,鄭爸爸肯定要多留幾天。住在他家也好。
雲知新想這輩子就算沒有白耀楠的愛,有一個酷似他的孩子也好。也不枉自己愛了他二十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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