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喜和衛誠趕到畜牧醫站時,天已經黑下來，站里沒有拉燈。

　兩人進去后，打眼一看里面的形,差點嚇了一跳。

　只見線昏暗的院子里坐滿了人，一個個都長脖子盯著前面那臺黑白電視機,神專注,幾乎都沒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這正和衛誠之意，他悄悄帶樂喜繞到一不起眼的位置，找來兩個小板凳并排而坐,開始等著新聞開始播報。

　他們來的時候新聞已經開始了,只是還沒播到衛誠，所以大家才都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屏幕,翹首以盼。

　樂喜抬頭看了眼電視機上閃著雪花的黑白畫面,與后世的彩電沒法比,但看眾人的表現，在這個時候它貌似還稀罕的。

　衛誠見盯著電視機瞧,湊近一些過來,附耳小聲道：“你喜歡？以后咱們結婚也買一臺。”

　樂喜：“…………”與其買這個,還不如直接買彩電呢。

　趕搖了搖頭,表示并不太喜歡,不過到時候如果買的話，可以送給老爺子解悶。

　衛誠會到的用心,地在板凳下握了握的手。

　樂喜沒掙扎,他便得寸進尺握了,然后十指相扣,人也往邊傾斜過來,如果不是顧忌著場合不對,或許他此時已經上了。

　樂喜看看左右，到底顧及到周圍人多，推了推他。

　衛誠收斂了點，人坐好了，手卻沒松開。

　片刻后，人群突然集發出一陣歡呼，原來是新聞報道終于播到衛誠那里了。

　樂喜顧不上再和衛誠搞小作，連忙抬頭去看，果然在電視機屏幕上看到衛誠被采訪的視頻畫面。

　整個關于他的播報時間不長，前后只有兩分鐘左右，但其中除了曲老太母子和站長等人出鏡以及被采訪外，竟然還把衛誠被記者問有沒有對象時的那段回答剪進去了，特別是最后那句，聽得大家哈哈大笑。

　樂喜看完了他的腰，低聲問：“你怎麼沒告訴我還有這一段？”

　“咳咳，想讓你親自看。”衛誠低沉的嗓音中著笑意。

　樂喜手指一，在他腰間撓了一下，隔著一層裳，力道輕微得猶如隔靴撓。

　衛誠瞬間僵住，一把將另一只手也抓住按著，聲音沙啞道：“別鬧！”

　樂喜掙了掙手，沒掙，干脆隨他了。

　兩人方才消停，前面電視機上衛誠的容已經播完，之后開始播其他的好人好事。

　這時候有人突然想起衛誠，大聲問了句：“衛干事呢？不是說去帶對象過來給咱們看嗎？怎麼過了這麼久，人還沒出現？”

　“對啊，人嘞，別不是跑了吧，難道他一直叨叨叨的對象真是假的不？”其他人紛紛響應著開始東張西，似乎想找找衛誠在不在現場。

　站長起來過去把院里的大燈打開了，燈唰地一下大亮，院里的人和全都無所遁形。

　在大家的火眼金睛下，躲在人群角落里的兩人很快被找出來，拉到前面‘公開刑’。

　和衛誠相的同事一臉調侃：“衛干事，你不地道啊，既然早把對象帶過來了，怎麼不給咱們認識一下。”

　衛誠見已經暴，索大方地將樂喜牽上臺，和眾人介紹道：“同志們，這位就是我之前說過的結婚對象，樂喜同志。”

　樂喜出害的笑，適時和大家揮手打招呼：“大家好，我樂喜，歡樂的樂，喜悅的喜，初次見面，以后還請多多關照我……對象衛誠同志。”

　最后的話說出來，引得現場男同志們一陣口哨聲，雖然馬上被站長以注意形象制止了，但氣氛一下子被活躍了起來。

　因為這個，大家對樂喜的觀還好的，畢竟是真的如同衛誠講得那樣又紅又專又靚，初一面便讓他們眼前一亮，之后言談舉止間更是出良好的教養，還很有文化的樣子，怎能不討人喜歡呢。

　他們看過后都要羨慕嫉妒死衛誠了好麼，怎麼就讓他找到了這樣好的對象。

　衛誠置眾多羨慕嫉妒恨的目中，坦然自若地一一笑看回去，顯得特別氣人，跟向他們炫耀似的。

　人看完了，大家繼續看電視，有些人因為距離家比較遠，已經開始和領導打過招呼，陸陸續續地在撤了。

　衛誠趁機拉上樂喜去見站長，還有站里其他領導，有一個算一個都被他帶著人見了見，搞得像新媳婦進門第一天見長輩一樣。

　站長和領導都很給面子地問過樂喜幾句，然后還和夸衛誠，說找這樣的對象不虧，啥時候辦喜事別忘了請大伙喝杯喜酒。

　提到這個話題，樂喜只乖乖裝，讓衛誠去應對。

　衛誠自然是滿口應下，里說著快了快了。

　算算時間，高考很快會來到，他和爺爺商量過，決定考試過后便和樂家提婚事，到時想必很快能把人娶回家，可不就是快了。

　樂喜尚且不知道他心里打的小九九，陪他一起完領導際后，兩人又轉頭去了人群中間，將帶來的兩盒零水果分給大家。

　拿到的人紛紛打趣問：“衛干事，這算不算是提前嘗的喜糖啊？”

　衛誠忙擺手說不算，同時保證：“放心，到時候辦事肯定讓你們嘗嘗真正的喜糖。”

　大家歡呼一聲，將今晚的氣氛拔到高。

　樂喜在那兒又待了一會兒，之后便被衛誠以太晚為由提前退場，準備將安全送回去。

　時間確實有些晚，他們出來時外面已經沒有電車了，只有路旁相隔一段距離聳立的路燈照亮長長的街道，偶爾有路人行匆匆地在下方走過。

　衛誠陪著樂喜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一路聊著天說著話，周圍安寧又靜謐，時間仿佛凝滯了一般，有種歲月靜好的覺彌漫在兩人的周。

　樂喜快走一步，回頭著路燈下的衛誠，突然生出一種希時就此停留在這一刻的沖。

　但這當然是不可能，沖出現的一剎那就消失了，之后便是對眼前人不可抑制的怦然心。

　因此，稍后在家屬院大門口分別時，衛誠要看著進去，樂喜轉離開前猶豫了下，趁著天黑，周圍也沒人注意，突然飛快地跑到他跟前，踮起腳往他臉頰上來一個蜻蜓點水。

　蜻蜓點完水，自己扭頭撲棱棱飛跑了，只留下水面一圈圈漾不止的漣漪。

　衛誠愣在原地，手緩緩上剛才被驟然襲擊的地方，那里仿佛還殘留著溫的，鼻尖約飄著一悉的馨香，令人控制不住地臉熱心悸。

　書中所謂的溫香玉，也不過如此了吧。

　后面回大柵欄，衛誠全程都是一臉呆滯、心神恍惚地飄回去的，飄到自家小院里被老爺子瞧見，頓時稀奇道：“阿誠，你這是啥表？”

　衛誠恍惚著回神，看到老爺子還沒睡，像是本沒聽到他剛才那個問題，語氣飄忽道：“爺爺怎麼還沒睡，我要去睡了。”說著人就往自個兒房間飄，跟游魂兒似的。

　老爺子放下拿了一天的報紙，等大孫子路過一把抓住他問：“怎麼回事？是沒給阿喜補好課，還是你上報紙那事惹人眼了？”

　對于衛誠能上報紙這事兒，老爺子知道后先是很高興，覺得世上還是好人多，好人就應該有好報，但隨后又開始擔心起來。

　要知道他們家雖然平反回來了，但當年被狠狠打上的烙印標簽還沒徹底撕下去，影響從他們回來至今一直都在，不然衛誠找對象也不會那麼艱難。

　在這麼個前提下，如果有人看不過他家出風頭，再像當初那樣來個舉報陷害，那麼只剩他們祖孫倆的樂家還遭得住嗎？

　老爺子不知道，但他已經老了，不想再被發配去哪個犄角旮旯熬日子，只想待在平靜祥和的小院里等著看孫子家生子，生活芝麻開花節節高。

　這般想著，老爺子抓住大孫子晃了晃，大點聲道：“阿誠，你魂兒丟了？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

　話還沒說完，衛誠終于心神歸位，捂著臉眉開眼笑地說：“爺爺，沒事，也沒人欺負我，您別擔心，我現在好得很。”好的恨不得出去跑上幾百圈，再揚天大喊幾聲。

　老爺子知道他一向不說假話，放下心仔細瞅了瞅他，“嗯，看你笑的一臉傻樣，也不像是出了什麼問題，難道是有啥好事兒？”

　衛誠仍舊捂著他的臉，順勢坐在老爺子一旁，說確實有好事發生，然后將上電視的事講給爺爺高興。

　老爺子聽了確實很開心，因為這事兒一出，他之前擔心的東西就不算什麼了。

　“好好好，你小子自己給自己闖出條路子，有這件事在，爺爺以后即便走了也能安心。”

　說到最后，老爺子微微哽咽，心中有歡喜激，也有終于柳暗花明的心酸悲戚，但總歸是高興多一點。

　衛誠摟住老爺子佝僂的肩背，輕輕拍著安他。

　等老爺子緒過去，人也累了，再也支撐不住，被衛誠扶回屋休息。

　老爺子迷迷糊糊躺上床，半睜的眼睛看到大孫子一直不忘捂著自己一側的臉，疑的話口而出：“阿誠，你臉上被蚊子叮了？”

　衛誠作一頓，搖了搖頭，哄著老爺子趕睡覺。

　老爺子不干，執著地問他，既然不是被蚊子咬了，那一直捂著臉干啥，有貓餅啊？

　衛誠被他問的沒法，最后只好含糊道：“這是你未來孫媳婦蓋的章，我捂著保護一下。”

　老爺子迷糊著哦哦應聲，都沒反應過來他這話里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得到了答案，他便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