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皇上把徐公公的折子拿給金太師過目。
金太師從頭看完,又遞給趙太保,自個兒端起了盞茶。
抿一口,了驚。
放火燒驛館。
的確是個狀況。
當然,金太師這把年紀,又在朝中耕耘幾十年,見多識廣,如此狀況,不至于讓他穩不住。
尤其是,吳公公已經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若是殿下在此事端中出了狀況,金太師可就要呼吸不順了。
前些年,幾位殿下們雖有一定的高低,卻也沒有出類拔萃的,金太師彼時擔心他閉眼之前,都不知道是誰來接大寶。
后來,殿下穎而出,無論是能力、還是出,都極其合適,這讓金太師一下子有了力。
殿下啟程之前,雖說時間不長,但金太師看到了在政務上徹底不“無法無天”,認認真真思考、做事的殿下是什麼樣子,那更讓他驚喜與喜歡。
他們這些老頭子,就等著殿下從江陵迎靈回來,把一本事全部教給他。
若是此刻出了狀況,金太師能在床上躺半個月。
不過,既然康健,那真就不妨事了。
趙太保看完,亦是這麼個想法。
天家兄弟,有不爭的,也有爭的,不稀罕。
作為臣子,史書上看了不,親也經歷過,要說多麼憤怒、痛心什麼的,真不至于。
他們關心的是,誰勝了。
勝的是一個當天子的好苗子,是個將來能有一番建樹的好皇帝,能把臣子、百姓、天下放在心頭的,就是最要的。
這是他們作為老臣的想法,對皇上多又有些不同。
道理,皇上都明白,但上,添了一層緣。
金太師和趙太保換了一個眼神,琢磨著要如何與皇上開口。
皇上心知肚明,擺了擺手,道:“二位也不用勸朕,朕先前對茂兒寬容,因為他是朕的兒子,朕念著這份父子誼。
可他不念啊,他但凡有想過朕、想過他的母妃、妻子,他就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這樣的事來。
不用等宋秩查,朕知道他不了干系。
朕請二位過來,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以驍是繼續去江陵、還是回京?茂兒、朕是,還是殺?”
金太師和趙太保沒有立刻回答。
伴君幾十年,皇上到底是什麼脾氣子,兩人一清二楚。
能在皇上口中聽到一個“殺”字,還是殺兒子,可見這一回,大殿下不是及了逆鱗,而是直接把逆鱗給掰下來了。
當然,不講什麼君臣進退、帝王心,僅僅是就事論事,答案倒是簡單。
需得殺。
大殿下年前設計害三殿下。
墜馬,本是殺招,如果不是殿下尋去、正好救下,三殿下可不是現在這樣些許跛腳的癥了。
足那樣的罰方式,看著是輕了,但訓誡之下,又讓大殿下冷靜了幾個月……
不止沒有讓頭腦冷靜,反而越發變本加厲。
上折子自罪,在前懇切認錯,背后卻是這麼奉違。
但凡大殿下有一丁點的理智和清醒,都不該這麼做。
可惜,他沒有。
這一次,若最后只得一個圈,大殿下一樣不會收手。
是讓他逮著機會再來一次,還是那麼多人天防備他下黑手?
只有殺,才能治。
對后宮其他娘娘、以及還未長大的小殿下們,也是一種震懾。
姑息養。
機會,不會一次接著一次給他。
即便是父子,脈相連,機會亦有盡頭。
這個道理,金太師與趙太保知道,同時,他們也清楚,皇上自己亦知道。
皇上看得很徹,想得也很明白,只是,他一時間沒有狠下決心,得有人推他一把。
偏這一把,不好推。
理智和, 永遠是兩樣東西。
這會兒是理智占了上風,知道大殿下必須殺,可真殺了,時間久了,會慢慢回來,會想起那點兒好來。
人,總是很難面對自己做出的“錯誤”的決定,會把問題推給助力者。
皇上也是人。
到最后,他們這些勸“殺”的臣子,在前很是尷尬。
趙太保斟酌再三,道:“皇上,無論做哪一種決定,在那之前,您還得聽聽大殿下自己怎麼說。
衙門里審案子,再是證據確鑿、辯無可辯,也得給堂下跪著的人一個開口的機會。
何況,這不單單是老爺與嫌犯,也是父子兩人。
待聽完了大殿下的話……”
皇上抬眼看著趙太保:“你與朕都知道,他不了干系,他說什麼,朕也就是一聽,即便是討饒了,認錯了,太保,朕饒他嗎?朕饒不下去,朕就是……”
趙太保想說什麼,被金太師阻了。
金太師搶先開口。
皇上要人推,那就他來推吧。
他也沒幾年壽命了,等皇上將來想起大殿下的“好”了,他也進棺材了。
同樣是埋地里的那個,皇上多也能念他這一生的幾分功勞吧?
再往后,皇上老了,殿下繼位,這事兒也就過去了,不至于影響后代。
不似趙太保,太保老歸老,再斗十幾年,咬咬牙,還是行的。
“皇上,您這是在給殿下出難題了,”金太師道,“大殿下不會輕易收手,哪怕被圈,一旦有機會,他也會來那麼一下。
您在時,您是父親罰兒子,名正言順。
您若是不在了,殿下掌朝,他是弟弟罰兄長,那個度,他不好辦。
一而再、再而三的,以殿下那子,不會留大殿下的命。
殺兄,UU看書 www.uukanshu.com雖也是事出有因,但難免會有野史說三道四。
殿下不太在乎那些,您作為父親,您忍心嗎?”
金太師知道,皇上也不忍心。
皇上真要不顧忌后世如何說他這個嫡長子,年前也不會因三殿下遇險之事就退一步,把當年狀況飾飾,大告天下。
果不其然,皇上沉默了許久。
金太師又道:“至于殿下是繼續南行、還是返京,皇上您心里其實也有答案。”
兩個問題,答案,都在皇上心中。
他想要殿下返京,他也知道,大殿下必須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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