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范到乾武時，文王已被皇上關了閉。

　他忍了十幾年，都不敢輕舉妄，不惜裝病，造出了病危的謠言，就是為了想讓那些心不正，不忠不義之人跳出來。

　想讓韓家坐不住，先了陣腳。

　只要韓家一出錯，有了謀逆的罪名，那塊免死金牌，也就廢了。

　到那時，他便能明正大地討伐而誅之。

　如今正是收網的關頭，卻被這蠢東西壞了事，不僅沒有引出國公府，還惹了一。

　國公府老夫人往他書房門前一跪，反倒讓他了不忠不義。

　皇上只得去外面將韓老夫人扶了起來，低聲下氣地賠罪，“都怪朕沒教好那逆子，讓國公府委屈了，還驚老夫人跑這一趟......”

　之后親自送韓老夫人上了馬車，又讓人備了兩車的綾羅綢緞，珠寶掛件兒，一并拉去了國公府。

　范進來，皇上對文王的怒氣還未消，“給朕好生看著他，沒朕的允許，休得再踏出皇宮半步。”

　昨日之事，指使者雖是文王。

　真正辦事的卻是范。

　范上前，行禮請罪，皇上先一步抬手止住，“這事同你無關，過來坐吧。”

　范沒坐，依舊站著。

　“朕知道，若非那逆子相，你怎會上國公府去拿人。”皇上對范的態度，與對文王截然不同。

　昨夜雖惹出了麻煩，但皇上卻看清了一件事。

　范當真是把好刀。

　無論對方是誰，無論那命令合不合理，他只管聽吩咐辦事。

　如今他缺的就是這樣的人。

　敢半夜闖進韓國公府，跑到人家府上當場提審，這份膽識，如今這長安城恐怕也就只有范。

　皇上想到這點時，心頭倒是覺得舒暢了不。

　這麼些年，總算是讓韓家吃了一回癟，可他韓家，也未免太沉得住氣。

　這回的選秀，他明顯是在故意針對韓家，原本以為要麼皇后會來求，他便以趁此機會廢后。

　又或是韓家抗旨不尊，他便能安上一個謀逆的罪名。

　誰知韓家不如山，竟臨時找了個庶進宮。

　而昨夜被范闖府邸，事后也就一個韓老夫人上門，那韓國公跟死了一樣，竟是沒有半點反應。

　皇上沉思了一陣，心頭煩悶的，這才詢問，“昨夜城門口，況如何？”

　“共有五家。”

　皇上一聲冷笑，“倒還不，范大人覺得朕該如何置？”

　范平靜地道，“按律法，秀私逃，是死罪。”

　皇上挑起眉目看向了范，見到了那抹悉的狠毒后，滿意地道，“私逃者死了便罷了，放話出去，朕宅心仁厚，就看他們家族的態度。”

　范點頭，“是。”

　最后皇上到底還是想起了文王，“文王昨夜遇刺之事，就一并給范大人徹查。”

　**

　范從乾武殿出來，徑直出宮回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寺正韓焦因家族牽扯此案，范今早便讓他回了國公府休沐，頂替他接手此案的是監事蔣大人。

　范回去后，又躺在了案后的太師椅上，正準備瞇會兒覺，蔣大人卻跟了進來，不長眼地湊上前，“大人，你瞧瞧這個。”

　范不耐煩地轉過頭。

　是一張通關文書。

　作為大理寺卿，范早就磨練出了一雙刁鉆的眼睛，一瞧便知道，是偽造出來的東西。

　范問，“哪兒來的。”

　蔣大人一臉興，不自覺地又湊近了幾分，“昨夜當差完，屬下在回程的路上所撿，今日一到大理寺，屬下便查看了收監的私逃秀，幾人偽造的文書都在，這個，是多出來的。”

　范手接了過去。

　“大人，屬下懷疑......”

　“遠點。”

　蔣大人一愣，便見范轉過頭，掃了一眼兩人之間的距離，蔣大人忙地后退幾步，又才道，“屬下懷疑，這文書定是昨夜那輛空馬車，臨時所逃之人所留。”

　蔣大人說完，以為多能得到點嘉獎。

　沒有實質的獎賞，口頭贊賞一句也行。

　然而，范卻沒遂他意。

　只將那書文折好，揣進了懷里，也沒說查，也沒說還，眼睛一閉道，“知道了。”

　將大人：“......”

　**

　姜姝的風寒來的快，去的很快。

　常年習武之人，子底子擺在那里，吃了兩頓藥，到了黃昏時，便徹底地褪了熱。

　此時聽春杏說是范請來的大夫，姜姝一口藥忘了下咽，險些嗆住。

　“小姐放心。”春杏慶幸地道，“世子爺派大夫來，本是替小姐治了咳，沒料到被小姐趕了個巧，躲過去了。”

　姜姝松了口氣。

　將藥碗遞給了春杏后，進被窩只余了個腦袋，帶著微微的鼻音喃喃地道，“我再也不想出去了，誰來也請不。”

　春杏笑了笑，“小姐好生歇著，不會有人來。”

　韓三姑娘申時走的，如今一門心思撲在了宮里，恐怕還得傷懷幾日，當沒功夫來約。

　然春杏這話，說的太早。

　第二日，永寧侯府的侯夫人親自帶著宮里的帖子來了姜家，到了姜老夫人屋里，落座后頭一句便問，“姝姐兒可好些了？”

　姜老夫人讓安嬤嬤奉了茶，熱地道，“好多了，虧得世子爺還特意請來了大夫......”

　“能見效便好，那王大夫往日也替我瞧過脈，平常的病倒不在話下，若想要瞧得徹底些，還是得去一趟宮里，找太醫瞧瞧。”

　話說完，侯夫人便將懷里的帖子遞給了姜老夫人，“后日太子會辦一場馬球，犬子要了這請帖來，屆時請姝姐兒進宮，借著這個機會，讓太醫把一回脈......”

　姜老夫人一愣。

　誰又不知道宮里的太醫好。

　可就憑姜家，哪里有那資格進宮，讓太醫把脈。

　大抵沒料到范還有這份心，姜老夫人這回倒是由衷地生了激，“世子爺有心了。”

　別說姜老夫人意外，侯夫人這回也很意外。

　往日可從未見過自己那兒子，對旁的姑娘上心過，遇上了姜家姑娘后，先是爬墻，死皮賴臉地要來了這門親事。

　再是四為其尋大夫。

　還真是費盡了心思。

　侯夫人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了，應該的，若是能治姝姐兒的子，那是天大的好事，老夫人也能松口氣了。”

　侯夫人這句話，說到了姜老夫人的心坎上。

　就姜姝上那病，恐怕連親爹，都沒有如此上心過。

　姜老夫人知道機會難得，也沒客氣，當下收了帖子，“我先替那丫頭多謝夫人。”

　侯夫人忙地道，“這可使不得，將來我還得謝老夫人的培育之恩呢，這好不容易養大的姑娘，我可是要白撿過來。”

　兩人一陣說說笑笑，侯夫人也沒久留，午時便回了侯府，說是府上剛來了兩位表親，不好在外過多停留。

　姜老夫人便沒留人，起相送，“這等事差人送個信就行，夫人本就不該親自跑一趟。”

　侯夫人一步過門檻，回頭笑著道，“只有親手到老夫人手上，我才放心。”

　姜老夫人將人送上了馬車，看著侯夫人離去，眼眶便有了意，笑著道，“姝丫頭的福分到了。”

　姜老夫人回屋后便讓安嬤嬤了姜姝下樓。

　姜姝上的風寒雖好了，臉卻還未完全恢復過來，瓣有些微微發白，再扮出幾病容，儼然一副久病之態。

　姜老夫人心頭一揪，趕將那帖子到了手上，“今兒侯夫人送來了帖子，后后你進宮，讓太醫好生替你把把脈......”

　姜姝腦子沒打過彎，下意識地咳。

　這一咳，姜老夫人更加地堅定，“十來年了，陳大夫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這回有了進宮的機會，定要讓太醫好生瞧瞧，若是能治了你上的病，我這把老骨頭也就安心了......”

　姜老夫人說到最后，聲音已有些哽塞。

　姜姝輕輕握住姜老夫人的手，如鯁在，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往日遇上個事，上兩聲，便能擺平糊弄過去。

　可這回，越越沒得理由拒絕。

　昨日王大夫來，趕了巧糊弄了過去，這回若是進宮讓太醫瞧，必定會暴。

　這倒還是次要的。

　被識破了大不了就說病好了，姜姝擔心的是文王。

　文王雖被封了王，因著皇帝的私心，還是將其留在了宮。

　萬一撞上，什麼都完了。

　姜姝回到閣樓，抓破了腦子想了一日一夜，也沒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

　**

　進宮當日。

　姜老夫人一早就派安嬤嬤去催姜姝，“今日世子爺來接人，小姐早些收拾好，可別讓人家久等。”

　到這會子了，姜姝也只能著頭皮，走一步算一步。

　今日的天倒是久違的放晴，比起前幾日要緩和許多。

　姜姝一桃花煙羅衫，散花云煙，姿態輕盈，安嬤嬤生怕涼著了，進屋去替挑了件厚實的月白大氅。

　出來時，姜姝裹得只剩下了一雙眼睛。

　范的馬車已經候在了門口，安嬤嬤趕搭了把手，同春杏一并將姜姝扶上了馬車，囑咐道，“進宮后，自己把細些。”

　姜姝點頭。

　嚴二立在馬車前，替掀起了車簾，姜姝卯腰鉆進去，迎面一暖氣突地撲進口鼻，嗆得差點沒過氣。

　姜姝抬起頭，便見范穿著一單薄的春秋服，端正地坐在了對面的榻上。

　跟前則放著一個火爐。

　時下的天氣雖涼了起來，倒不至于在馬車放置火爐子。

　若怕冷，他披一件大氅便是。

　姜姝雖疑，還是忍著那燥熱，不聲地喚了聲，“世子爺。”

　“嗯，坐。”

　姜姝走過去，坐在了范給余留出來的位置上后，約明白了，這火爐子大抵是給備的。

　只對著的位置烤。

　姜姝上的那子燥熱又添了幾分，口不覺開始發悶，習慣地掏出了絹帕。

　然未等絹帕抵到邊，旁突地出了一口手，寬大的手掌，帶了些微微的繭，整個捂住了的口鼻。

　“別。”

　姜姝氣息一滯，腦子一瞬如麻。

　上的燥熱再次飆升，如同炎熱的盛夏，再掉進火爐子里烘烤一般，整個人呼吸都不順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