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出了寧安殿，頭頂上的正明。

　嚴二立在對面，最先只看到了范一人。

　走近了才見其黑的服之后，有一抹水綠的擺若若現，不覺詫異，等到了跟前，便徹底僵住。

　那后之人正是姜姑娘，且還拽了他家主子的袖。

　嚴二跟了范已有十余年，雖說主子日日往返于煙花之地，卻很有人知道，他并不喜歡有人靠近。

　無論是誰。

　連百花樓的頭牌蘇姑娘也無特例。

　今日嚴二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能在天化日之下離主子這般近。

　兩人從嚴二旁走過了，嚴二才猛地回過神，趕上前掀開了馬車簾子。

　今日姜姝進宮只為瞧病，如今已讓太醫把過脈，便沒有必要再留下來，范帶著走到了馬車前。

　正要步上去，腳步又突地收了回來，回頭看向了姜姝。

　那目平靜而肆意，卻瞧不出半的冒犯，純粹是探究。

　姜姝一臉茫然。

　許是合了那句，不作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此時剛從文王的宮殿里出來，再被他這番盯著一瞧，心口不由了拍。

　眸中漸漸地出了慌。

　范了然地偏過了頭。

　果真是膽小......

　姜家到底是小家門戶，養出來的姑娘，上還是帶了一小家子氣。

　“子好些了嗎。”

　姜姝還在不斷地猜測，他是否察覺出來了什麼，聞言愣了愣，只覺一子悚然竄上心頭，背心又生出了一層汗。

　所有的憂慮，在這一瞬都被那火爐子，和那件能捂死人的大氅所帶來的恐懼奪了去，忙地點頭，“多謝世子爺，姝兒好多了......”

　“嗯。”范收回了目，“既已進宮，去馬球場上瞧瞧。”

　膽子小，便去長些見識。

　將來到了他侯府，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姜姝愕然地抬起頭，臉上的驚慌沒有半點掩飾，“我......”

　“不用害怕，跟在我后。”范沒等說完，俯抓起了正要回去的手腕，又同嚴二撂下一句，“馬球場。”

　姜姝完全沒有反駁的機會，只能著頭皮坐上馬車。

　好在車那火爐子，不知何時已被撤走，范也沒再要穿上大氅。

　比起來時，姜姝倒是舒坦了許多。

　車子再次碾在腳底下的金磚上，手邊上的那車簾，又開始起起伏伏。

　眼睛盯著那車簾隙，過了一陣終是沒忍住，出手指頭輕輕地揭開了車簾一角，歪著頭，一雙眼睛了出去。

　倒是沒對范說謊。

　確實是頭一回進宮。

　此時一瞧，只覺得那朱紅的高墻被太線一照，閃爍出了白花花的烈，直灼人眼睛。

　到一半，姜姝便收回了目。

　不太理解，為何韓凌一門心思地要往這里鉆。

　這宮墻高的不到頭，比姜家的院墻不知高出了多。

　很難上去......

　范坐在旁，本打算閉目養會兒神，馬車的突地亮了些，不由睜開眼，轉過了頭。

　姜姝正好放下車簾，眼睛被那太晃的有些發花，拿了絹帕拭著眼角。

　范從不強人所難，今日算是頭一回。

　“外面是冷宮。”范好心同介紹。

　姜姝側目，“啊......”

　范接下來的話，盡數吞進了嚨。

　太經不起嚇......

　“怕就別往外看。”

　姜姝聽了話，規規矩矩地坐在馬車，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馬車便停了下來，耳畔也有了熱鬧聲。

　馬球場子是個什麼樣的，姜姝本沒有心思看。

　一下馬車便又跟在了范的后。

　馬球場里的的熱鬧聲放佛與無關，只管跟著跟前的人。

　兩人一前一后地進了場子，場上已有不目投了過來。

　范原本給指了旁靠前的位置，誰知姜姝坐下后便往后退，退了幾回終是將位子從范的旁挪在了他后。

　范側目沒見著人，才擰眉扭頭看了過去。

　見不知從哪弄來了一把團扇擋在了臉上，只留了一雙眼睛在外，歪著腦袋從他背后了出去。

　看的還上勁。

　范緩緩地瞥開目，倒也不是完全沒救。

　之后沒再管，由著躲在了后，這番坐了小半個時辰，嚴二便掀簾進來稟報道，“大人，有消息了。”

　此并非說話的地方。

　見時辰差也不多了，范便起了同后的姜姝道，“今日先到這了，走吧。”

　姜姝乖乖地點頭，“嗯。”

　**

　兩人的馬車剛離開不久，文王便腳步匆匆地趕了過來，掀開席坐后的簾子，見里面空無一人，仰頭便問正在收拾木幾的宮人，“范大人呢？”

　“王爺來遲了一步。”

　文王咬牙踢了一下腳底下的木幾，也等不急去尋范，轉便招了后的太監，憤然地道，“韓凌在哪，本王親自去會會......”

　他就不信，韓家的人不得了。

　韓老夫人又怎麼了，不過是個老不死的東西，

　原本他被足在宮中，沒機會尋算賬，這回是自己送上門，他便要當面問問，他這只手的賬如何算。

　韓凌今日是瞞著家人進的宮。

　連姜姝都不知。

　韓夫人這些年，為了不讓韓凌宮，嚴加看管，殊不知這回沒進得了宮，韓凌傷神難，去尋了尚書府的大姐姐，又哭又鬧才求來了一張帖子。

　“說好了，不能惹事，看完馬球立馬回來。”

　韓凌頭點的如同啄木鳥。

　韓家大姐姐便讓跟著大姐夫一道悄悄地進了宮，進宮后，韓凌哪里都沒去。

　沒去尋韓漓，也沒去尋姜姝。

　一雙眼睛，如同黏在了太子上。

　本無心與人攀談，卻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朱貴妃的侄，朱侯府的二姑娘認出了那張臉，便是一聲驚呼，“韓凌？”

　周遭那一片，都聽到了這聲。

　恰逢文王邊的一位太監路過，聽完后趕回去稟報給了文王。

　“你說韓凌進宮了？”

　“奴才親耳聽見的。”

　文王一陣狂喜，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范。

　本打算讓范將人捉回大理寺審問，急急忙忙尋過來，沒料到還是來晚了一步。

　若再等下去，馬球一結束，便徹底沒了機會。

　文王只有親自去拿人，等到文王氣勢洶洶地趕到場子，韓凌正嗑著瓜子兒懊惱太子表哥為何連個眼神都沒瞟過來。

　“韓凌呢。”

　冷不丁地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韓凌意外地回過頭，便見跟前立著一位頭大耳的顯貴，再瞧那頭上的金冠流蘇，也不難猜。

　草包文王。

　韓凌緩緩地起，正對其福自報名諱。

　文王的目卻是直接越過了，向了旁，半天沒尋到腦子里那張面孔時，便不耐煩地問后那位報信的太監，“人呢，韓凌呢？”

　韓凌一團懵。

　那太監也是滿腦子疑，抬起頭正指向韓凌，韓凌倒是自己出了聲，“不知王爺找臣有何事。”

　文王一愣，目掃了過去。

　一雙眼睛霎時瞇了一條，那模樣倒是像極了當今皇上，“你是韓凌？”

　韓凌福了個，“正是臣。”

　文王又上下打探了一陣，回過頭懷疑地看向太監，那太監趕對其點了頭。

　不對啊。

　那夜雖喝醉了酒，但那兩姑娘的容貌，他記得尤其清楚。

　一個艷骨，一個清冷如玉。

　絕不是跟前這位瞪著兩只葡萄大眼的小丫頭。

　這會子文王才終于開始相信了皇上訓斥他的那番話，“說韓凌，你就去國公府捉人，是不是他說他是皇上，你還能跑到這來質問朕？”

　文王牙槽子一咬，他堂堂一王爺竟被兩個姑娘給耍了。

　“你，你不是。”文王對韓凌不耐煩地一擺手，轉走人，后的韓凌似乎想起來什麼，突地開口喚住了他，“王爺，我，我就是。”

　文王懶得理。

　韓凌見他越走越遠，心頭著急，忙跟上兩步，扯著嗓子道，“我真的就是折斷王爺手腕的人......”

　文王的腳步瞬間停了下來。

　啥玩意兒？

　“我啊，我就是啊，那天晚上王爺在百花樓門前醉了酒，企圖輕薄于我，急之下我報了國公府的名字，想求王爺給個面，王爺說國公府算個屁，遲早本王要踏平了他，不得已我才反抗，倒是忘了輕重，不小心折斷了王爺的手。”

　文王角一，他，他何時說過......

　韓凌又是一臉無辜地道，“臣抱歉，要是再有下回，我下手一定會輕些......”

　觀賞臺上一片安靜，雀無聲。

　待文王反應過來，便咬牙切齒地沖向了韓凌，“你這個臭丫頭，你侮辱誰呢你......”

　馬球場上瞬間了一團。

　**

　馬球場上鬧起來的那陣，姜姝已同范出了宮門。

　適才兩人一離開場子，嚴二便將手里的一塊牛皮布遞給了范，“城門口不遠找到的，同文王給的那幾枚一樣。”

　姜姝的脊背莫名一涼。

　上了馬車，范也沒有回避，當著的面，緩緩地將那牛皮布展開。

　兩枚細細的針。

　姜姝不知不覺地繃直了子，僵地坐在那，耳畔漸漸地響起了嗡鳴聲。

　范回頭瞅了一眼蒼白的臉，“此見過，你別看。”

　姜姝舌發干，半晌才發出了個聲音，地道，“真，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