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范先將姜姝送回姜家，再返回了大理寺。

　一進門，蔣大人便揪住范侈侈不休，“大人，屬下已派人去韓家查過，那日韓家的三姑娘確實沒有出府，亥時末還讓人去庫房取了水，屬下以為，傷王爺之人，其意圖已昭然若揭，不僅同王爺有仇，且還同國公府有些過節，定是想借此機會讓兩家矛盾惡化，屆時來個一箭雙雕......”

　“嘭。”地一聲，蔣大人后頭的話被結實的門板子給打斷。

　蔣大人目下意識地往后了一圈，見四下無人才輕咳了一聲，扶正了頭上的帽，里的話似乎不說能憋死人一般，一雙手抬起又放下，“那，那張文書......”

　到底也只是嘀咕了一聲，不敢再停留，“大人今兒進宮一定是累了，屬下等大人歇息好了再過來匯報......”

　屋外的腳步聲走遠了，范才往太師椅上一躺，從懷里掏出了那日蔣大人呈給他的文書，吩咐嚴二，“去查查。”

　韓老夫人和韓國公不笨，但韓家的三姑娘，可不一定。

　**

　翌日下午，嚴二便查出了結果，“大人，是韓家三姑娘。”

　范并無意外，從嚴二手里接過那文書，直接放在了火苗子上，簇簇火焰在他指尖一點點地燃燒。

　火映進那雙暗淡的黑眸，如同寒潭一般幽深。

　待那火焰燃盡了，嚴二才聽其淡然地道，“將人送出長安城，別留下把柄。”

　“屬下明白。”嚴二領完命，走出去幾步了，又才想起來一事，轉提醒道，“大人別忘了，今日侯府的晚宴。”

　三日前，侯夫人江南娘家的姐姐，帶著表小姐來了長安。

　奈何范一直忙，至今還未上面，今早出門前，侯夫人便特意囑咐了，“你姨娘念了你幾回了，今兒早些回來，一起吃頓飯。”

　瞧范這會的神，八又給忘了。

　半晌，范才拿手了眉心，從那椅子上起，“回吧。”

　**

　侯夫人虞氏是江南人。

　當年侯爺去江南辦差，兩人偶然相遇，一眼便相中互相生了愫，一回到長安侯爺便讓老夫人去了虞家提親。

　侯夫人嫁過來時，虞家只出了一個地方的知縣，大姐許了一個秀才。

　侯夫人算是高攀。

　后來虞家才慢慢地起來，當年還是知縣的三舅子，如今在朝已了三品員。

　唯獨早些年嫁給秀才的大姐，日子艱難了些。

　早幾年前那秀才一場急病撒手人寰，留下了一姑娘，孤兒寡母的相依為命，侯夫人曾勸過，讓其再找個人，日子總得過下去。

　大姐沒聽，是一人將孩子拉扯大。

　侯夫人邀請了幾回出來走走，這回終是聽了進去，帶著跟前的姑娘一并來了長安，打算在侯府住上一陣。

　剛到那日恰逢范托了侯夫人送帖子，侯夫人將兩人安頓后才急急忙忙地跑了一趟姜家，回來后虞家大姐便拉著問，“哥兒許親了？”

　侯夫人笑著點頭，“可不是？往日任憑我如何催，也不見他，這回遇上喜歡的，倒是自個兒去提了親......”

　如何提的親，侯夫人略了去。

　畢竟不彩。

　虞家大姐聞言艱難地笑了笑，側目看了一眼自己那正埋頭掰手指的虞姑娘，心口不免一酸。

　侯夫人自來是個不懂看眼的人，“梅姐兒可許親了？”

　虞家大姐搖頭，嘆了一聲，“哪那麼容易，好的門戶哪瞧得上咱......”

　范夫人臉一正，便駁了回去，“誰說的？”范夫人拉住虞家大姐地手便勸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門戶這東西誰說的準，你瞧那曾經的相府蘇家多顯貴，最后還不是......比起門戶，人品好才最實在......”

　大姐扯了扯角，沒再說話。

　直到住了幾日，連范的面兒都沒見著，虞家大姐才問侯夫人，“哥兒可是不愿見我這姨娘了......”

　侯夫人說了句，“這是什麼話，你是姨娘，他還能不見？不過是最近大理寺有了樁案子在忙。”

　話雖如此說，侯夫人轉頭就囑咐了范，“再忙，你今日也得個空。”

　**

　范回來時，侯夫人已領著虞家大姐和表姑娘到了大廳。

　二房三房的嬸子也在。

　幾人正在興頭上，聊的是昨兒宮里的那場馬球。

　過了一日，長安城已經傳遍了，說侯府范大人，一進宮是將那姜家姑娘藏著著，連個面兒都舍不得讓人瞧。

　三嬸子唐氏歪著頭對旁的兩個妯娌道，“這范家的男人，旁的好數不上，癡算一樁。”

　二嬸子吳氏捂住角咯咯笑了兩聲，碎了一口，“這還有梅姐兒在，你也不害臊，咱這都在說哥兒呢，又讓你夸到自己屋里去......”

　正說的熱鬧，范步走了進來，笑著一一打了招呼，“母親，二嬸三嬸。”

　最后走到虞家大姐跟前，喚了聲，“姨母。”

　虞家大姐上回見這孩子還是五六歲，只記得是個方臉，像極了范侯爺，沒想到這些年沒見，竟長變了樣。

　臉型雋秀，五英俊。

　一貴氣人。

　不像范侯爺，更不像侯夫人。

　虞家大姐一時出了神，這名門族，就是會養人。

　心頭不自覺地又滋生出了幾分自卑，倒是疑，這樣的人，怎會瞧上一個小門小戶。

　都打聽過了，姜家也并非是什麼高門。

　且那姜姑娘還一是病。

　“好些年不見，姨母險些沒把哥兒認出來，這模樣怎同之前完全不同了。”虞家大姐話音剛落，便被侯夫人接了過來，“姐姐見那會兒都是多年前了，孩子變化最大，認不出也不怪姐姐。”

　說話間，范已走到了侯夫人旁。

　表姑娘賈梅坐在對面。

　微微抬起頭，便瞧見那私服上的祥云紋，就跟上天飄著的那七彩云一般，讓人傾慕向往，又覺遙不可及。

　侯夫人同范介紹，“哥兒，那是你表妹梅姐兒。”

　范應了一聲，“嗯。”只對其點了點頭，并未出聲想喚，倒是賈梅立馬起，拘謹地喚了一聲，“表哥。”

　侯夫人笑了一聲，趕讓坐下，“可別同你表哥客氣，你越客氣，他啊越長臉。”

　幾人說說笑笑，先是圍繞著虞家大姐，問了些江南的趣事兒。

　之后也不知道怎麼又繞回來了，說到了范頭上，連侯夫人自己都忍不住好奇，“聽說昨日帶姝姐兒瞧馬球了？”

　“嗯。”

　侯夫人瞧了他一眼，見其并無半，才想起他本就是個臉皮厚的，又問，“太醫怎麼說。”

　范頓了一瞬，“暑熱。”

　侯夫人眉頭一擰，“暑熱？”

　范這回那臉倒有了些微變化，了一下鼻尖，“嗯，昨日天大，許是馬車上太悶。”

　侯夫人一愣

　這都深秋了，哪里會悶。

　正納悶，虞家大姐了一句話進來，“姜家姑娘子如此差，這要是將來進了侯府，可怎......”

　“姨母放心，侄兒會好生待。”話還沒說話，便被范打斷。

　虞家大姐里那句生兒育，是被噎了回去，頓了兩息又輕聲問道，“姨母剛來，還未曾見過姜姑娘，不知是何模樣......”

　這問題，恐怕也就范能回答。

　侯夫人和侯府的幾個嬸子都沒見過。

　眾人的目齊齊向了范，范的手掌著茶杯，輕輕地打著轉，半晌，面不改地道，“漂亮。”

　堂安靜了一瞬。

　先是那兩嬸子笑出了聲。

　接著侯夫人輕斥了聲，“不害臊......”

　不過，這話倒也是實話，若不漂亮，也不至于讓他如此往上趕。

　侯夫人便順著這話頭，同他道，“今年除夕，你外祖母會來，說想看著你大婚......”

　**

　范回屋，已過了戌時。

　耳邊沒了那吵鬧之聲，終于緩回了一口氣。

　之后又進了一回浴池，沐浴完換上了寢，才問嚴二，“文王有何事？”

　適才在大理寺時，寧安殿的太監來過，因趕時辰，范并未相見。

　“文王說，那夜傷他之人并非韓家三姑娘。”嚴二照著那太監的原話道，“王爺說他正在讓人畫像，大人若是得空，明兒便進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