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姜姝一個上午,都沒提起勁兒。

　中午沒見范回來。

　晚飯還是沒見到人。

　眼見天一點點地暗沉下來，姜姝終是忍不住,正要差春杏去門口瞧瞧。

　丫鬟晚翠便道，“世子爺一向回來的晚，有時回來，府上的人都睡著了，世子爺怕吵著旁人，都是自個兒抹黑回的屋。”

　姜姝聽完呆了一陣,似是想起了什麼，突地開始忙碌了起來，先去了一趟侯府的廚房，回來后又急急忙忙地沐浴更，梳妝打扮......

　待收拾好了，才從屋取走了范的一件大氅，提著一盞燈，去了侯府門口候著。

　**

　范一早便進宮去了乾武殿。

　將前幾日皇上給他的兩樁事,一一給了答復,“秦家當年的案宗，臣已查過,資料上記載,六十三尸,并無。”

　范說完，皇上便瞇著眼睛看著他,“你的意思是秦家沒問題？”

　“資料上雖如此記載,但不排除其資料原本就有假，當年負責清點的是府衙京兆，臣會繼續追查。”

　皇上思忖了半晌,點了點頭道，“也有些道理，繼續查下去，找到了確鑿的證據，也好讓他朱譽早日死心。”說起朱侯府，皇上口突地一震，冷笑了一聲，看著范道，“這幾日朕看他朱譽是越來越瘋了，不僅說秦家的人回來了，還說這朝中一定藏了秦家人的幫兇，前些日子那宮里鬧鬼，秦家院子鬧鬼，都是有人在背后一步一步地心謀劃，為的就是故意挑撥朕和他的關系，你說可笑不可笑？”

　范立在跟前，神不。

　皇上也沒等他答復，繼續道，“他朱譽指使自己的兒子，慫恿文王又是借軍餉，又是盜墓，如今敗壞了我兒名聲，他倒是得干凈，還想將這筆賬算在死人頭上，單憑這點，朕和他的關系，還需得人來挑撥？”

　皇上的聲音陡然一厲，“可笑的是，貴妃竟還幫其說話，你說到底是站在哪邊？”

　范被皇上這麼一問，終于開了口，平靜地道，“娘娘心慈。”

　皇上沉默良久，才嘆了一聲，“就是心太慈了，之前朕就同說過，要朱侯府好好管著那孽畜，別總慣著，哪天捅出了簍子不好收場，不聽，這回是他朱澡自己不長眼，上朕這找死，朕還能如何？文兒也是兒子，作為母親，怎就不替文兒想想，還上朕這來替朱家求，這點上，還真不如那韓氏......”

　范又道，“娘娘孝敬。”

　皇上氣兒慢慢地消了些，口氣也松了不，“這愚孝，替那屋子人想，可他們又何曾替想過？”說完又想了起來，問范，“侯府失蹤的那位丫鬟可找著了？”

　范點頭，“有了消息。”

　皇上倒有些意外。

　范便道，“昨日乘船，人已去了江南，臣打算明日便啟程。”

　皇上愣了愣，臉突地一變，冷聲道，“朕說呢，怎麼他朱侯爺突然請命去江南，其名曰，主去江南替文兒收拾那爛攤子......”

　原來是尋人去了。

　可朱譽越是這般，見不得人。

　皇上越是懷疑那丫鬟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當下也沒阻攔范，“行，明兒你就跑一趟，只是難為了你，這才剛新婚不過三日。”

　說完便讓王公公撿了幾樣珠寶，給了范，“拿回去給世子夫人，這回是朕欠了。”

　這話算是給了姜姝天大的面。

　然姜姝的是他范給的，面兒也是他范給的。

　的地位如何，全憑他的心

　范回到馬車，想起堵了一日的嚨口，瞧也沒瞧一眼那匣子，隨手一扔，扔在了馬車角落里，接著便趕往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蔣大人今日一早被‘送’到了城外，去了巫山，蔣大人一走，大理寺安靜了許多，范臨時召回了沐休中的韓焦。

　兩人接完寺里的事出來，天已晚。

　昨兒一夜未歇，今日又忙碌了一日，范臉略顯疲憊，子靠在馬車上，眼睛卻沒合上。

　深冬的夜，一日比一日涼。

　車簾子被風卷起，寒風飄進來，范也沒手拉下木窗，路過巷口時，馬車便傳進了陣陣嗚咽聲。

　范額頭兩側，青筋頓顯。

　麻麻的凄慘聲，如同地獄中的厲鬼，索繞在他耳畔，久久消散不去......

　“椋哥兒，你的生辰，母親提前給你過了罷。”

　“椋哥兒，你得跟著我走啊.....”

　“別等了，你母親，兒就沒想過要出來......”

　熊熊大火，盡在咫尺。

　滔天的熱浪翻滾后，再一次陷了無盡的黑暗。

　范嚨艱難地一陣滾，五指得泛白，額頭已然生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良久，腳下的馬車突地一頓。

　嚴二提醒道，“世子爺，到了。”

　范沒，坐在那平復了一陣，嚴二道他是睡了過去，正上前再次相喚，便見范掀開了簾子。

　臉已恢復如常。

　往日每回回來，侯府的府門都已閉。

　管家聞到敲門聲，才會趕來開門。

　今日等嚴二上前準備門，卻見那府門虛掩，并沒有上栓。

　門檻還溢出了一道昏黃的燈火。

　嚴二道是管家提前聽到了靜，先開了門，忙地錯開子同后的范讓開了路。

　范邁步進去。

　才往前走了兩步，安靜的夜中便響起了一道甜甜的歡悅聲，“夫君......”

　范眸子一頓，轉過了頭。

　便見府門旁，一道人影倚立在那，一手抱著大氅，一手提著一盞燈，燈一照，那張悉的掌臉上便出了一對月牙兒。

　范還未反應過來。

　便見將手里的燈盞往春杏手上一遞，走到了跟前，踮起腳尖，將那件掛在胳膊上的大氅，一面費力地往他上披，一面叨叨地道，“天這麼冷，夫君出門怎的也不穿件大氅，好在我想了起來，這要是凍著了該如何是好......”

　范地盯著。

　在踮起腳尖的一瞬，竟也配合地彎了下腰。

　正不明白今夜這一番行為又是為何，腰間突地又被一雙胳膊輕輕地抱住，熱乎乎的手掌在那被寒風吹得冰涼的錦緞上，來回蹭了蹭。

　隨后便揚起了一張笑臉，“適才我一直握住手暖，夫君覺得暖和了沒有......”

　春杏手里的燈火，全被那突然撲過來的影擋住。

　范只瞧見了一雙亮堂堂的眼睛。

　水霧蒙蒙，閃著。

　“你怎麼來了？”范的聲音有些黯啞。

　“接夫君啊......”姜姝的一雙手還再蹭過去，便被范住了手腕，一路拉著往東院走，“回屋。”

　春杏在前提著燈。

　安靜的游廊下，幾乎全是姜姝的聲音。

　“夫君，累不累......”

　“夫君，了沒......”

　“夫君要記得，天冷了，多喝些熱水......”

　范雖沒應，握住的手掌卻沒有松開半分，拉著他一路回到了東院暖閣，

　一進門，里頭燈盞明亮。

　屋的那圓桌上，擺好了熱騰騰的酒菜。

　“我怕夫君還未用膳，便備了一些......”

　范轉過頭，久久地盯著跟前這張狗過了頭的笑臉。

　終于明白了自己為何看不慣旁人在他跟前耍心思，唯獨對一再寬容忍讓。

　因為假得生，假到了點子上。

　便沒那麼讓人生厭。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來了。

　姜姝：不，你想多了，我只想拿個荷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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