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是嗎。”
范口微微一震,顛的姜姝蹭過去的一寸下顎,也跟著上下起伏。
眼睛適應了一瞬的黑暗后,馬車漸漸有了微。
范的目在頭上那支歪了的金釵頓了一瞬,胳膊便從后腦勺后挪了出來,五指捻著發釵,輕輕地往外一拔,待那滿頭秀發盡數傾散在他口后,手指頭便一下一下地繞著那如錦緞順的青,若有所思地道,“我是什麼人,你沒聽說過?”
長安人背后給他取的那些名頭,他都能誦下來。
從起初的紈绔到走狗。
再是如今的狗。
仗勢欺人,狠惡毒,殺人如麻,從不講道理......
怎麼著都與深明大義沾不上半點關系。
姜姝被他明擺著這般問,著頭皮答了一句,“夫君是好人。”完了到底還是良心不安,說的太假,反而不討喜,便又添了一句,“夫君在姝兒心里是好人。”
若他不非得帶上江南的話,確實當他是個好人。
但如今姜姝很想他做一回好人。
姜姝雖不懂律法,但知道單憑文王之前弄出來的陣勢,絕不會善罷甘休。
前段日子宮里鬧鬼,盜墓的事又被暴。
文王自顧不暇。
如今范再來翻出案宗,定是文王又重提起了這事。
為何今夜范要故意在面前翻開那本案宗,姜姝也不傻,大理寺的案宗,別說是,就算是侯爺侯夫人,也不能瞧。
適才過頭去時,范不僅沒有避諱,還讓瞧了。
他是在等著主認招。
裝病。
會武功。
同韓凌走的近,還有那幾枚銀針......一一都暴了后,范也不難查。
至于他為何沒有將供出來,定的罪,大抵是因為如今的份已經不同。
以前是姜姑娘,如今是永寧侯府的世子夫人。
夫妻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所作所為都會牽連到他。
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
大義滅親。
他可以先休了,再來定罪。
如何置,全看他范的心。
姜姝不知道歷來有沒有執法包庇他人的先例,倘若沒有,那能不能為那個先例。
姜姝的頭發被他扯的有些發疼。
半晌后,大抵也從那漫不經心的一繞一之間,領悟到了某種暗示。
姜姝的雙手輕輕地攥住了他的袖,往上湊了上去,雙目幾經打,也不敢去看黑暗中那雙正在審視著的眼睛。
溫熱的瓣輕輕到了那正滾的結,姜姝才著嗓子道,“姝兒伺候世子爺......”
知道他喜歡。
新婚夜,他摟著了三四回,還拽住不放時,就知道他尤其癡迷。
昨夜分明是他先立了起來,又礙著面,怪在了自己上,最后卻晃的頭都暈了。
今兒他等著上門,翻開了文王的案宗,同耳鬢廝磨至今,便是在給機會。
得好好表現。
姜姝輕輕了,在那只小手鉆進了底下的里,頭頂上的人終是有了作,手掌隔著衫,握住了那只不安分的爪子,低啞地道,“別。”
今夜給瞧那冊子的本意是,此趟文王也去了江南,讓安分一些。
可被這樣一曲解,再自作主張的投懷送抱,那被過的嚨,滾燙如火,倒也覺得這番解讀也有些道理。
但他到底是不想迫人,便先說明了,“我并非此意。”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
姜姝眼珠子眨了眨,很是了然,“那,那便是姝兒想世子爺了......”聲音因討好比起平日里來,了許多,落在那夜中,尤其致命。
范的眸子漸漸地生了暗。
那繞著發的手指,穿進了烏黑的發之間,一點點的下,在纖細的后頸脖子輕輕一掐之后,便是往下重重一劃。
鋪天蓋地的一狂雪,頓時將那遮擋在梅花枝頭的云霧,一瞬吹散,出了該有的面目。
雪里紅。
無不生艷。
馬車的車轂子上下顛簸,惹得梅花枝頭輕,風兒被封鎖在狹小的馬車,無可竄,只能拼了命地尋著兒往里鉆。
半夜的白雪“啪啪”地敲打著木窗,姜姝撐住那窗戶邊緣,臉在車簾上,任由后的狂風拍打。
斷斷續續的氣息,全呼在了布簾上。
有冷風鉆進來,子一熱一冷,恍若冰火兩重山。
在風兒最肆的那陣,姜姝終是睜開了眼睛,聲音抖抖抖,含糊不清地道,“大人......姝兒犯了罪,大人能,為了姝兒......網開一面嗎。”
后沒有靜。
姜姝移了移子。
那子狂風正歡快地游在云端,在那云層兒里躥的正是興頭,突覺云霧之間的兒越來越小,忍不住一記猛浪撲過去,弄的云霧兒一陣后,落起了滴滴水珠。
風兒瘋狂的卷住那水珠,游在泛濫的海洋里,完全迷了心智。
終于在快要墜下來的那一瞬,低吼了一聲,“可......”
風雪平息,姜姝一頭薄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終于心滿意足。
輕輕地翻了個,便離那雙即將要過來的胳膊遠了些,實在是沒了半分力氣,合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范本想給挪挪枕頭,手出去,卻落了個空。
轉過頭,便見那凌的墨發下一截白皙的肩頭,出了褥子外,范頓了頓,手替將那褥子拉了上來。
之后倒是睡不著了。
側過頭,盯著散在臉側的縷縷發,久久沉思。
他又了。
事不過三。
沒有酒,沒有香料......
即便是先主,他心里卻非常清楚,其實他并不抗拒。
不知為何,腦子里突然就冒出了,嚴二那日在姜家同他說的那句荒唐之言。
雖無可能。
但除了最初圖短命之外。
如今,大抵也同一樣,只是貪|念起了的子。
**
夜寧靜。
當那細細碎碎,奪人心魂的呤聲,從那馬車傳出來時,嚴二便是一陣面紅耳赤,及時回避。
走到后方,與春杏撞了個正著。
春杏同樣一張朱砂臉。
兩人一相視,臉上的紅暈更甚,嚴二微微背過子,神尷尬地道,“我還沒說,你呢。”
春杏忙地點頭,“我,我也沒說。”
嚴二也跟著點頭,“好。”
兩人錯開后,各自找了個地兒躲起來,長舒了一口氣。
第三回了。
那包藥,便也越發沒有了追究的意義。
可此時,兩人又經不住開始去想,新婚那夜,到底是不是因為兩人放下的那半包藥,才起的作用。
**
一夜過去,天亮時馬車的隊伍歇在了一客棧,稍作休整后,補足了糧草,養好馬匹,一刻都沒耽擱,繼續往前。
如同姜姝所說,走出了長安,越往江南的方向,雪勢越弱。
十日后,進了江南地段。
抬眼去,難得見到幾粒雪花。
姜姝從那馬車窗外出頭,看著江面兩岸琳瑯滿目的熱鬧集市,起初那道不想下江南的念頭,徹底地消失了個干凈。
江南雖一年到頭煙云蒙蒙,寒冬卻不似長安那般涼到人骨頭里。
烏篷船上的游客絡繹不絕。
船頭的一壺酒。
船尾一盤棋。
端的是悠閑自在。
姜姝干脆掀開了簾子,范瞧了一眼,并沒去管,待那馬車剛停在客棧前停下,見迫不及待地要起,這才出胳膊一把攥住了的手腕,又將摁了回去。
姜姝回頭,正疑。
馬車外便響起了一聲,“范大人。”
這輕浮的聲音,一聽便知是誰。
文王。
姜姝背心一涼,求救地看著范,聲道,“夫君......”
范面卻異常平靜,“放心,不會賣了你。”他并非是那等事后翻臉不認賬之人,“先回客房,我待會兒上來。”
姜姝點頭,沒敢。
范下了馬車,聲音從外傳了進來,“王爺,久等了。”
“范大人一路辛苦了,本王可算將你盼來了,為了給范大人接風,本王早兩日就在紅椿樓里,訂好了雅間,點了最好的姑娘,今兒范大人只管跟著本王前去盡地樂便是......”
文王的聲音既興又洪亮,馬車的姜姝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在長安城,是個什麼東西,姜姝豈能不知。
不覺湊近了耳朵。
片刻,邊聽范道,“好,多謝王爺。”
姜姝長舒了一口氣。
這待會兒,他怕是上不來了......
馬車輕輕一晃,腳底下的車轱轆又開始了起來,一路駛了客棧后院,客棧的老板娘恭敬地領著姜姝進了最里頭的一院子。
此次在江南,侯府的人都在此安頓。
“夫人有何需要,隨時吩咐便是。”老板娘將其帶到了門口,便退了下去。
趕了一路車,再加上在那馬車顛了幾回,姜姝周的骨頭早就散了架,先讓春杏備水,泡了半個是時辰的子,換了一裳,才覺輕松了些。
午后老板娘送來了江南的特菜肴。
姜姝休整了半日,到了晚上,果不其然,沒見到范的影。
有了上回范半夜突然歸門的教訓之后,姜姝這回再三去打聽了況,文王和范,還有江南一堆的吏,今兒夜里都在紅椿樓。
集買椿。
這回范來,明面上打著的由頭是,奉旨前來監察江難稅務民,地方各員哪里敢怠慢。
那一鬧起來,也不知道會鬧到何時。
這回當也回不來了。
姜姝從匣子了幾張銀票,夜一黑,便讓春杏熄了燈,等到四安靜下來,便推開了窗戶,輕輕往上一躍,落到了客棧的屋頂上。
再從那屋頂上悄然無聲地溜進了集市。
江南的夜,與長安不同,小巷子多,雖比不上長安的寬闊,卻更為熱鬧。
尤其是燈火繁華的江面。
當那江面上,傳出了陣陣鑼鼓聲時,姜姝駐了步。
瞧著旁的個個都往前,姜姝好奇,便上碼頭問了那賣票之人,“今兒有何熱鬧可瞧。”
那賣票的回頭見是個戴著紗帽的姑娘,倒也沒覺稀罕,江南人隨,夜長,白日里姑娘們不好拋頭面,夜里遮著面出來湊熱鬧的不。
這類人的錢最好賺。
賣票的極為熱地介紹,“今兒清靈班的人,要在烏篷船上唱戲。”
姜姝不識什麼清靈班。
那賣票的見沒反應,便一臉自夸地問道,“船上原地能翻上百個跟頭,你見過沒?”
姜姝只見過在戲臺上原地翻跟頭的,還從未見過能在江面上來回翻滾的,且還是上百個,不覺搖了搖頭,“沒見過。”
“諾,十兩銀子,一艘船。”
姜姝看了一眼江面上那麻麻的船只,沒吭聲。
那人道嫌貴,忙地道,“今兒見姑娘是頭一回來,我給姑娘算便宜些,八兩.......”
話還沒說完呢,姜姝便打斷道,“最前面的位置,多錢。”
那人一愣,“姑娘要想去前面,可不就是這個價錢了,起碼得要二十兩......”
姜姝還是沒說話,皺了皺眉,“人太了。”
那人眼珠子一,不太確定地問了一聲,“姑娘若是嫌人多,倒是可以另外包場,包場后,這江面上就姑娘一人......”
“多錢?”
“五百兩。”
話音一落,眼前立馬遞過來了一張銀票。
就想看翻跟頭。
表哥說每回翻跟頭,他都看的心驚膽戰。
似乎翻的不是跟頭,是將自個兒在往外甩,倒也了,卻毫無。
想學學......
上回韓凌請去醇香樓聽戲,正到戲班子翻跟頭時,卻被范抓了個正著,后來韓凌許諾再去,又因種種緣故錯過,至今都沒能完整地看過一回。
今兒正好上了。
賣票子接了樁大單,眼珠子發亮,“姑娘稍候,小的這就替你去安排。”
**
紅椿樓,嚴二盯著懷里的木匣子,犯了難。
自打世子爺將庫房的鑰匙給了世子夫人后,府上的一切財,從今往后便都是由世子夫人說了算。
出發前,他收拾行李時,世子夫人主奉來了一個匣子,說是世子爺這一路的盤纏,都備好了。
那匣子看上去不小。
嚴二一個大意,沒去瞧。
如今一打開,里頭就只有五張銀票,還全是一百兩的票面。
這才第一日。
今夜里頭的賬目一結,余下來的錢,恐怕還不夠這一月在客棧里的花銷。
作者有話要說:姜姝:買椿是吧?誰買誰給錢啊,別看我,我怎麼了,我就看個戲,我用的是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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