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頌和林冬11（2）

　林冬確實許了親。

　南有靈山, 眉山，都是行走在江湖的兩大世家，兩地相隔并不遠。

　親事也是林冬自己挑的。

　林常青的招親帖子一出去, 眉山便回了信，大公子宋凝如今三十，先夫人因病歸天, 膝下留有一子, 娶林冬為續弦。

　這門親事, 原本林常青和韓夫人并不看好, 雖說林冬年齡有些大, 但也不至于給人當續弦。

　林冬卻在機緣巧合，先遇上了宋大公子。

　林冬原本去江南也是真，只不過被宋大公子勸了回來, “近幾日琴床, 恐有雨，船只行于海，便無回頭之路，林姑娘若想到江南，不如走陸路。”

　兩人皆是兩大世家的傳承人, 之前有過集。

　對彼此的況都很了解。

　眉山長輩送出的應親信還未到靈山, 林冬便已下了山，事先并不知。

　宋大公子對也沒有瞞, 見面的第一日便同林冬說明白了, “宋某是喪偶之，本也配不上林姑娘, 但兩大世家聯姻總歸是好事, 宋謀也不想錯過, 既然有此想法，宋某便是誠心實意相求。”

　兩個都是年人，并非竇初開的豆蔻之年，也不至于是非要去追求什麼真不真。

　何況林冬和沈頌的事，宋大公子也知。

　宋大公子沒去問，只道，“林姑娘若是覺得宋某可行，待親后，宋某必定會全心全意相待，給林姑娘一份想要的琴瑟和鳴，相敬如賓的婚姻。”

　宋大公子以為人謙和出名，子溫和，睿智冷靜。

　確實是一個好歸宿。

　打林冬的卻是他最后的那句話，相敬如賓。

　一個，有過經歷的男人，已經深知人的心思，不需要你去追，也不需要你想著法子去提醒，他便能將你想要的東西送到你跟前。

　林冬跟著宋大公子走了一路，從江南的碼頭回來，一路上兩人相都很舒服。

　該出現時，宋大公子沒有缺席，不該出現時，宋大公子沒有去煩。

　午時，擺在林冬面前的是涼菜，夜里送來的伙食較為清淡，出門時，林冬的影往那太底下一站，宋大公子便遞給了一把傘。

　趕路之后，林冬不需再去打探前面的路況，宋大公子能計劃好最近，且最安全的一條路線，邊所有的一切，宋大公子都替打點好了。

　林冬從未有過這般輕松。

　累了。

　而宋大公子，知道想要的是什麼。

　這就是最想要的歸宿。

　即便與無關。

　兩人達到靈山之前，林冬便給了宋大公子答復，“日后，林冬便仰仗宋公子了。”

　宋大公子也是個明白人，笑了笑，“好。”

　回到靈山后，林冬便找了林常青和韓夫人，“我嫁宋凝。”

　盡管林常青和韓夫人覺得這門親事是林冬吃了虧，可再一想想耗盡了十一年，終于肯回頭，嫁給一位肯接納護的人，心頭又覺得安。

　再者兩家都是江湖世家，眉山宋家也是名門正派，聯姻之后，林冬的日子不會差。

　林常青和韓夫人想了一夜，第二日才對面宣布了婚訊。

　定親的消息一傳出來，個個都瞠目結舌，想起了沈頌。

　阿吉更是急得團團轉，奈何尋不到人，如今見沈頌的神黯然，想著多半也是同林姑娘有關，說完后，便也不忍心去看沈頌那張憔悴的臉。

　實則也怪不得林姑娘。

　主子醒悟得也太晚了些。

　若是換做幾月之前，不，就一月之前，主子但凡給林姑娘一個回應，如今主子哪里會淪落至此，林姑娘必定會高興得將主子供奉起來。

　可這世上的事兒，就是這麼奇妙，日子倒不回去，也沒有后悔藥。

　“哪家。”良久沈頌才問了一聲，阿吉如實道，“眉山宋家。”

　阿吉說完，便見跟前影一閃，剛回來的沈頌，連上的裳都沒來得及換，又提著劍上了靈山。

　阿吉生怕出了什麼事，趕跟上。

　沈頌人還在從江南回到長安的船上，林冬和宋家大公子的親事便已經定了下來，如今也有四五個日子了，靈山的人沒人看到沈頌，以為這場追逐了十幾年的，大抵也就此到頭了。

　就連林常青和韓夫人都松了一口氣。

　山下守門的弟子頭一眼見到沈頌時，險些沒有認出來，奔波了大半個月，沈頌早已顧不得收拾儀容，此時一臉的胡渣，憔悴不堪。

　直到沈頌走到跟前，開口說了句，“讓開。”那弟子這才認出來，一陣錯愕后，正猶豫到底該不該讓，沈頌便上前握住了他的肩膀，一掌下去仿佛能斷了人骨頭，生生地將那弟子給挪到了一邊，一言不發地上了山。

　報信的弟子甚至來不及上山稟報，沈頌已經到了林冬的院子里。

　林冬的親事定的快，親的日子也快。

　一月之后便是吉日。

　因韓夫人想親眼看看宋大公子的人品，便相留了幾日，如今宋大公子仍在靈山。

　早上宋公子去韓夫人屋里請安，韓夫人便給他了一疊請柬，讓他拿去同林冬商議，看看喜歡什麼樣的式樣。

　宋大公子接過，并沒有全部拿給林冬，而是先從中去除了式樣相似的，挑去了一半后才拿給了，“看看，喜歡什麼。”

　“好。”林冬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埋頭挑著，宋大公子便立在側，不聲地替沏了一杯茶，茶水微微有些熱，宋大公子便握住了茶杯，一面輕輕地轉，一面跟著的目，看著桌上的請柬。

　“都差不多。”林冬瞧不出什麼來，一向選擇困難，就比如給自己買的梳篦，一買就是十幾把，還都是一樣的款式。

　曾經因為看上了一個手串，后來又被店員拿出另一個相似的來給推銷，頓時陷了兩難，不得已纏著沈頌到了鋪子，讓他替自己挑。

　沈頌看了一眼，“這不都一樣？”

　“你仔細瞧瞧，這一串的珠子有五顆是紅的，這一串則是六個。”

　“那你拿六個的。”

　“可這一串，好像要亮些......”

　“那就拿這串。”

　“可......”

　“林冬，你有完沒完。”沈頌沒有了耐心同磨下去，一聲止住了，轉頭便走出了鋪子，見沈頌走了，林冬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隨手撈了一串，匆匆付了錢，趕追上了沈頌。

　沈頌回頭看了一眼，“這不選好了嗎。”

　此時也一樣，請柬的都是赤。

　有的偏紅，有的偏淡，每個款式都好，林冬正猶豫，林大公子便輕輕地問，“喜歡正紅的？”

　“嗯。”

　說完，林大公子便將那幾張正紅的請柬挑了出來，單獨擺在了面前，接著又問，“喜歡簡單一些，還是繁瑣些？”

　“簡單的吧。”

　宋大公子又上前給挑了出來，只剩下了兩張，“你再看看。”這一挑一揀，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宋大公子的手負于后，保持了君子的距離。

　就算是這樣，在剛踏林冬院子之中的沈頌眼里，也是一記重重的雷擊。

　從認識林冬開始，林冬便是圍著他在打轉，從未當著他的面，或是背對著一個異，如此親地相過。

　一個立著，一個站著，無論是那輕輕靠攏的姿，還有那臉上浮出的淡淡微笑都如同尖刀利刃，毫無防備地刮在了他的心口。

　沈頌剛邁進院子里的腳步，僵地頓在了那，倒是想掉頭走，意識卻控制不住瞬間麻木的四肢。

　他介意嗎。

　介意結婚生子。

　心口的恐慌和疼痛，早就已經給了他答案。

　從最初，決心離開自己之后，他心口莫名出現的失落和空，再到后來的焦灼，對于他確實遲鈍，但也絕非愚蠢。

　他知道自己是什麼回事。

　在從江南回到長安的船只上，他便已經想明白了。

　他做不到看著在自己面前親，生子，他習慣了有在旁，習慣了對自己的喜歡，是以，他忽略掉了自己的真實。

　而在這份喜歡消失了之后，他才回到了現實之中，看清了整個局面。

　他知道自己的念頭很無恥，但他確實是已經喜歡上了，那個追隨了自己十幾年，一直不被自己當回事的姑娘。

　至于何時喜歡的，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好了，只剩下了兩張，閉上眼睛，手到哪個，咱們便選哪個。”

　林冬聞言照做，輕輕地合上了雙眼，抬起雙手，掌心往前時，卻偏了方向，宋大公子一笑，后的手還未來得及出來，便聞見了一聲微帶沙啞的聲音，“林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