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的宮人連頭都不敢抬, 都已經識趣的退了下去。
聞瞻未松開的腕子,邊緩緩起,邊道:“若朕今日來, 只是說一句無關要的話, 你恐怕得攆朕出去。”
“我哪里敢?”江知宜微微別過面兒去, 掙了掙被握在他手中的腕子。
“不敢?”聞瞻十分輕易地松開了,他站的筆直,端著居高臨下的姿態, 輕笑道:“你自己說說, 自宮以來,你對朕起過幾次殺心?現在這點兒小事兒都說不敢, 是不是忒假了些?”
只是他心里記得的, 就有兩回,一回是想要用長甲掐死他, 這回膽子更大,要直接上匕首, 不知道下回又要用什麼。
“皇上這話是何意思?”江知宜用手掌環住自己的腕子,輕輕了。
“你覺得朕是什麼意思?”聞瞻上前走到邊, 毫無征兆的突然握上的細腰,雙臂猛地用力,將從圈椅上拉起,待起之后, 又輕按的肩頭, 讓坐在小幾上。
而后順勢欺而上,手掌撐在雙膝兩側,漸漸與靠近,直到與肩膀著肩膀, 才又道:“朕的意思是說,不想看見你如此巧言令。”
因為他的舉,兩人近的姿勢得以調換,聞瞻的薄幾乎在的耳邊,說話間呼出的熱氣盡數撲到圓潤的耳垂,“朕知道你是什麼樣子的,所以你不用故作這般恭而有禮的模樣。”
江知宜不甘示弱,也不躲避他的靠近,眸子如同水洗般清亮,直白的與他對視:“只要得了百般敬重就好,皇上還在意是真是假嗎?”
“在意,怎麼能不在意?”聞瞻盡的眼底,只覺滿是澄澈,不再說旁人是否敬重他一事,轉而調轉了話頭,施施然道:“讓朕猜猜,你說離王在算計朕邊的人,之所以得出這樣的定論,是不是因為你上回獨自去后宮苑,不是自己一時興起所為?”
江知宜眸一變,反問:“你早就知道此事?”
當初因為此事,在正和殿哭得泣涕漣漣,本以為皇上上答應之后,便是信了的話。
“不知道,不過……”聞瞻說得極為坦然,毫無瞞之意,抬手一下下的輕的墨發,接著道:“朕現在知道了,要不你同朕說說,他想利用的是誰?”
事到如今,江知宜知道再沒有什麼可以瞞,但要如此直接的說出口,又覺得當初費勁心力瞞的事,如今如此輕易大大說出來,太過不值。
上前一步,再次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這會兒他們已經是挨著肩,手抓住他落在自己發上的手,目如炬,“不如皇上先說說今日來,是想說什麼事?”
“好啊。”聞瞻沒有反抗,任抓住自己的手,不不慢的應道:“你不是查到宮中沒有向采黛問路的那個宮人嗎?其實這人倒是有,就是……”
他有意吊足的胃口,將剛發現的事在里繞了好幾個彎兒,出另一只手,半強的讓倚在自己肩頭,才又道:“就是不是在冊的宮人,而且這會兒已經被人淹死在了西苑那邊的平湖中。”
“什麼?死了?”江知宜愕然不止,原本以為找不到人就是斷了這條路,但如今才發現,找到人,但已經死無對證才是最絕之事。
聞瞻點點頭,不置可否。
江知宜微微愣怔,猶有些失神,一時沒想明白,是何人出于何種目的要對姑母手,能弄進宮一個并未在冊的宮人,又痛下殺手,將人直接淹死在平湖中,那這人既非善類,又非同尋常。
陡然生出些不知所措來,若那人的份當真十分尊貴,如果們能查出來是誰,能夠奈何得了他嗎?
心下茫然,低了低頭,將瘦削的下放在聞瞻肩頭,親昵非常,故作不聲的詢問:“若是查出來是誰,皇上會殺了他嗎?”
“或許不能立即,但一定會。”聞瞻的話說得模棱兩可,是因為他也已經意識到,愉太妃之死,會牽扯到的人必然非同一般,雖然為帝王,手握生殺大柄,但有些人,他卻是暫時不得的。
比如江知宜適才提過的離王,他現下就還不得,因為先帝當年臨走之時有命,除非有人謀權篡位,否則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他那些至親手足。
他自未在宮中長大,對這些手足并無甚,也談不上要護,但傳位詔上要求他如此,他不得不重視幾分。
此話一出,殿一時靜默無聲。
過了良久,江知宜才緩緩推開他,應了聲“好”,又道:“上次我出長定宮去宮后苑,是離王欺騙,原本我為他瞞,是想讓他別將我與你的糾纏告知我兄長,但后來在陵山所見,想來他并未打算依約。那我如今也告知你,當日之事,他想推到舒嬪上,我不知他是怎麼謀劃的,但事便是如此,舒嬪是為無辜之人,或許你可以警醒警醒,以防再次被利用。”
對舒嬪沒有任何惡意,甚至還覺得頗為可憐,偶爾想起舒嬪那日站在宮墻下,經后的朱甍碧瓦一襯,素凈的如同水墨畫般的姿,更覺惋惜。
宮中正如姑母當年所說,是個吃人的地方,不忍心看著舒嬪被人利用,稀里糊涂的就為旁人頂了罪。
撂下這幾句話之后,江知宜并未再多說,轉頭便往殿而去。
聞瞻瞧出心有不悅,出聲住,似是承諾的說道:“朕會盡力做到,你若是不信,朕可以再留一張白紙黑字給你。”
江知宜微怔,轉頭端詳著他,順著他的話玩笑道:“還是沾了龍的那種嗎?”
這樣的話說出口,比兩人適才靠近更顯親昵,鮮如此憨的回應他,聞瞻按在圈椅扶手上的作一頓,上的話已經不計面的吐出了口:“若是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兩人之間僅僅隔著幾步距離,能十分清晰的瞧見彼此面容上所有細微的神,他看見目堅定,朱抿著,一如以往的清傲,看見他平靜如潭的深眸下,似是起波瀾,只是不知這波瀾因何而起。
“多謝皇上,不過不用了。”江知宜垂下眸子,福盈盈一禮,再沒有多余的話。
聞瞻自顧自的點點頭,已經起了,正抬步往殿外而去。
候在殿外的月諸隨他走了幾步,弓腰稟道:“皇上,江姑娘近日來,只命我查過愉太妃的事,其余……”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聞瞻抬手止住,示意他不必再說。
而后聞瞻停下腳步,低頭打量著,沉思須臾之后,從容不迫的說道:“一人不侍二主,你這樣替江知宜辦了事兒,又來事無巨細的稟報給朕一聲,什麼樣子?既然將你調給,那你以后便是為所用了,自己主子的一舉一,自個兒藏好了就是。”
“這……皇上的意思是……”月諸將腰彎的更低,盡顯出恭敬順從來。
說實話,雖說當侍從的忠心于主子是天經地義,但若是讓他選,他還是寧愿隨侍皇上左右,他又不是這宮里頭的小太監,日日跟在一個姑娘后頭聽命行事,也忒不像話。
“意思就是你若對不忠心,便是對朕不忠心,可領會了?”聞瞻乜他一眼,并沒有太多緒,但就是這樣的平淡,流出一些暗藏的威脅警告來。
“是,月諸明白。”月諸又一拱手,不再敢多言,出聲告辭之后,又回去守在長定宮宮門前。
當時他被調來江家小姐邊,本以為這只是皇上為討人歡心,一時塞他來應付應付,卻沒承想,這一調當真是讓他從此呆在江家小姐邊,他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為何人做事的余地。
看著月諸走遠了,聞瞻又開口詢問跟在他旁的李施,“那個被淹死的宮人,的份什麼的可都調查清楚了?”
“正在查著呢,宮里平白多了這麼個沒份的人,也不大好查。”李施面不太好看,因為他聽皇上提起這個,又想起那宮人。
那日有人發現那尸首時,他曾去看過,饒是見過無數死人的慘狀,但瞧見那被泡了幾天幾夜的尸首,仍覺得是止不住的惡心,直讓人反胃的難。
“好好查查吧,指不定能不能查出真相,就要靠了。”聞瞻擺了擺手,眉心微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是是,那是自然。”李施連連應道,又問:“皇上,咱們現在回正和殿嗎?”
“先去薈春宮一趟吧。”聞瞻轉頭又了長定宮,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今日江知宜的那番話,讓他最沒有想到的,不是離王的所作所為,而是江知宜竟然在自都難保的時候,會想辦法為了舒嬪這樣一個毫無關聯的人開,還真是對于旁人絕不吝嗇自己的善意,只是對他總是帶有幾分怨恨。
“是,那奴才人讓舒嬪娘娘提前準備好接駕。”李施邊說,邊招手讓一旁的小太監過來,讓他跑去薈春宮傳話。
有沒有人接駕的,聞瞻倒是不太在意,況且他去薈春宮,就是像江知宜所說的,去警醒警醒舒嬪,正好再順帶詢問些事。
他依稀記得,舒嬪的娘家,應當是同離王的母妃有些關聯,那有些事,或許還知道一些,可以趁此機會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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