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沒想到挨了頓打后竟能睡得沉了，乃至于一醒過來第一眼看到褚翌腦子發竟然說了一句：“九爺您也被太爺打死了？”

褚翌沉著一張臉，道：“醒了就喝藥，別大過年的再發燒燒傻了。”

隨安一才覺出屁上火辣辣的疼，頓時想到某年春晚看過的那些農民模特，“火辣辣的心，火辣辣的，火辣辣的小辣椒它著心里紅，火辣辣的眼睛會說話，火辣辣的小樣招人疼……”

可惜沒個撒的人，便只好忍著痛直起子，褚翌見狀扶了一把，又幫端了藥。

黑乎乎的一碗散發著中藥味的湯，隨安扶著碗邊一口氣喝的只剩下一個底。

“喝干凈。”褚翌道。

隨安再瞅一眼，底下那些藥渣就像泥一樣，喝下去沒準兒能吐了，剛要堅定的拒絕，想起褚翌隨父，不定，難保不會再給一頓打，反正已經決定要逃跑，這會兒當然是順從些吃些苦頭最好，便道：“那您幫我添點兒水吧。”

褚翌沒作聲，聽話的拿起旁邊的茶壺倒了半碗水。

隨安晃了晃碗底，閉上眼全喝了進去。喝完覺有點支撐不住，重新趴到褥子上。

屋里的蠟燭燒到最后干脆滅了，外頭的鞭炮聲，竹聲，還有煙花升空，把天空弄得很亮，隨安適應了一會兒就能視。

知道自己這會兒跑也跑不了，還不如好好養著，便閉上眼，一也不。

屋里只能聽見褚翌的呼吸聲。

奇怪的是漫天煙花聲竟然也沒能將他的呼吸掩蓋過去。

睡不著又不能翻，側了側頭，再睜眼發現褚翌放在自己枕頭邊的手竟然在抖。

盯了老一會兒才發現褚翌是真的在抖。

隨安這才確認他確實是氣急了，也氣狠了。來褚府的時候褚太爺就在外頭帶兵，昨兒算是頭一回見，本來覺得他還不錯，當然，也是大意了，慈不帶兵義不養財，不能僅憑一面之緣就認定褚太爺是個好人好父親。

要知道那些推翻前朝政權，改朝換代的可幾乎都是武。

就所知的，趙匡胤，朱元璋，努爾哈赤，哪一個不是戰功卓絕？這些人是好人嗎？史書上寫著，他們是軍事家，政治家，卻從無一個人說他們是好人。

是太過想當然了。

當然，估計褚翌也跟差不多，算起來，他跟褚太爺也有五六年沒見了吧。

想到這里，手蓋在了褚翌的手上。

手冰涼，像握住一塊冰塊一樣。

褚翌開眼皮看了一眼。

隨安不知道說什麼。褚翌是主子，是上司，一個下級奴婢，頂多能勸幾句，這安的事兒，做不來。

這樣一想，覺得褚翌快點親也有好，到時候就有了人說話了，免得了氣窩在這里。這算什麼事兒呢？

不能安他，再說也比他倒霉多了，起碼他沒挨揍。

隨安說服了自己，就略抬了抬子，仰起頭喊了：“爺！”

褚翌垂下眼看著。

隨安呵呵笑了一聲，見他臉上仍舊化不開的寒冰，只好再接再厲：“爺，這大過年的，奴婢飯還沒吃呢，您去給我要兩只，要是有燉，就要一大鍋燉，沒有燉，兩只燒也行，奴婢我吃一只，……剩下一只明天早上吃！”

褚翌口起伏了一下，從的手下把自己的手出來，站起來就往外走。

走到外頭才發現自己忘了戴斗篷，扭頭一看，隨安正拉了他的斗篷蓋在自己上。

褚翌看著左支右拙的兩只爪子還有被子底下扭來扭去的子，這回是真有點無語。

他來之前明明想過的，被打得氣若游一見他就痛哭流涕，他呢，一腔憤懣思忖著如何復仇，兩個悲苦的人在一起，最后抱頭痛哭才是符合邏輯吧？

可現在呢，支使他去拿，還貪心的要兩只，今兒一只，明兒一只，見他落下斗篷，也不喊他穿上，反而自己劃拉到自己上……

在母親屋里毫沒有減的憤懣卻在此時奇跡般的消減了許多。

褚翌的斗篷是貂的，又輕又暖，隨安舒服的幾乎想嘆氣，扭頭朝外一看，沒見褚翌的影，還以為他走了，剛趴好，就聽見推門聲。

褚翌抱了一床被子進來。

隨安張著，好半天才找回聲音：“您要在這里過夜啊？”是看挨揍心里愧疚準備打地鋪照顧他嗎？完全不必，把賣契還給就好了。

褚翌往前走了幾步，單手把背上的斗篷拿開，然后抖了被子往上蓋去。

“輕點，輕點，真的好痛！”哀哀的。

褚翌手下不見溫，魯的把被子蓋到上，眼瞅著就像被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一樣，雖然足夠倒霉，但真沒看出哪兒可憐來。

蠢貨。

要是不這樣說，沒準兒他會更相信痛。

隨安出一個“心碎”的笑：“九老爺，外頭天冷，您出去的時候記得穿上斗篷。”

褚翌沒搭理，濃長的睫垂下來，抓著斗篷走了。

隨安心里想著即將到來的湯或者燒，越想越，覺過了好久也沒見褚翌回來。

不住喃喃自語道：“怎麼飯還沒來？沒有燒來兩也行啊……”

接著又道：“兩可能不夠，至要五，不，十，留五明天再吃！”

剛說完就聽外頭噗嗤一笑。

門外老夫人扶著徐媽媽的手說：“原以為挨了打了冤屈這會兒得哀哀的哭呢，沒想到卻在這里惦記。”

徐媽媽忙吩咐后的丫頭：“去大廚房，撿著云火還有那大大的燒，多拿些來。”

老夫人點點頭，推門進了屋子。

上級探傷的下級，隨安當然要做好準備：“請老夫人安，給老夫人拜年！”

徐媽媽吹著了火折子，卻沒發現蠟燭，紫玉機靈，忙從書房取了一盞燈過來。

老夫人這才坐在徐媽媽搬過來的圓凳上：“屋里沒點燈，以為你睡著了，想著瞧一眼就走的，好孩子，你今兒委屈了。”

隨安暗暗慶幸剛才沒有埋怨褚翌，更沒說什麼“反”言論，否則今兒這頓打白挨了不說，說不定還會被人悄悄的理了。

“老夫人，奴婢當年賣為奴，跑了好幾家都無人肯收，是九老爺留下了奴婢，奴婢這才有了銀錢給父親治病。九老爺是奴婢的主子，奴婢這三年一刻也未曾忘記過。奴婢還是那句話，君憂臣勞，君辱臣死，奴婢不能眼看著外人敗壞了九老爺的名聲，奴婢更不能自己給九老爺抹黑。”

好聽的話誰不會說，既然已經存了離了這府的念頭，此刻就不能跟老夫人犟抬杠，更不能喊冤哭訴。

褚家這樣，雖待不出個好待來，可換了別家，不一定就能跟上褚家。說來說去，還是人權跟自由最好。

“我沒有看錯你，你是個隨和通的。”老夫人臉上出欣的笑：“九老爺那里，你平日也要多開解著些。好孩子，委屈你些日子，等你九老爺了親，我自然要好好抬舉你的……，將來有了一男半，消了奴籍，就是正經的姨太太。”

在徐媽媽看來，這幾乎是一種承諾了。

隨安垂下頭，沒有做聲。

徐媽媽就笑道：“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再說有您抬舉著，隨安怎麼會委屈？！”

這就要表態，這個好說。

“老夫人，奴婢沒覺得委屈，不委屈，您放心。”連忙抬起頭大聲表白。

老夫人跟徐媽媽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