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們例行問話,隨安跟在一對出城的母子后,問道的時候說出想了許久的借口:“去下里縣投奔姑姑,在一戶人家做先生,說我識幾個字可以去給那戶人家做伴讀。”
那差役上下打量一眼,問道:“既要出門,怎麼宿在土地公廟。”
隨安臉一紅,垂下腦袋:“本想早早出城,熬了半夜,支撐不住睡過頭了。”
那差役悶笑一聲,隨安趁機裝作好奇的問:“差爺大哥,那放火的壞蛋抓住了嗎?上京沒事吧?”
“抓住了幾個,聽說有幾個跑了。”或許是見隨安不像壞人,差役隨口說了兩句,然后指著一旁:“行了,站那邊等著。”
隨安連忙站了過去。
當朝差役的地位比販夫走卒略高,但平常也就跟這類人打道,所以并不難接,隨安在旁邊,故意離的近,聽了不信息。
可那差役不知道是真不知放火的是東蕃人,還是被上頭下了令,只滿口都是放火的賊人,被抓了一多半,還有零星幾個竟然逃出外城了,所幸救火及時,總算傷亡不大云云。
隨安提著的心剛要放下,就聽外頭又沖進一個差役,皺著眉頭:“問完沒有,趕走!”
那先前的差役本還輕松,看他的樣子連忙走過去道:“問完了,都沒問題。這是有什麼急事?”
后來的差役就匆匆道了一句:“朝廷接了急報,栗州被攻下了,賊人正往華州。頭兒我們幫著去從南往西挨家挨戶的排查。”
雖然心里設想過,可突然聽到栗州真的被攻下,隨安還是嚇了一跳,面跟著蒼白,不獨,旁人也是如此,有幾個消息靈通的就道:“不是說東蕃主請和麼?”
換來的不過是眾人的沉默。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戰爭本就是殘酷冷的,敵人都占領一州了,再提請和,不亞于反手掌摑自。
隨安沉默的跟著眾人往宣武門走,留在上京能聽到許多消息,可現在對來說,安定下來才是第一位的。
現在做出被東蕃人擄走的假象,那麼就應該繞路往北走才行。畢竟東蕃人的老巢在北邊。這樣留在落跑的路途中即便以后被人發現,也說的過去。
當然,若是褚府不在意一個奴婢的去留那就最好了。
宣武門還沒開,隨安看了看天,按照往常,天不亮就該開門,又等了一會兒,才聽到隊伍里頭有人道:“前頭開了一扇小門,一個一個的往外走。”
路旁被圈出一些人來,抱怨聲更大,隨安聽了一陣子才知道他們是早起準備出城的,沒想到現在放其他人走,卻不放他們走,尤其是他們的隊伍里頭還有兩輛同樣要早早出門的污水車,味兒實在酸爽。
隨安卻毫無阻礙的出了城。將頭發束城了個男孩樣,又穿了厚厚的土黃布棉棉,臉上也用了黃米,又不是真正的小家碧玉,走路的步伐再不扭,看著就像個普通的鄉下男孩差不多。
出了城的人表差不多,大家都有點兒劫后余生的覺,當然,隨安更嚴重,旋即又苦笑連連,這樣順利出逃竟然是從東蕃這次的行中得利。
難不還要激燒殺搶掠的東蕃人不?
可現在這樣子,先前紙上談兵的謀劃就要擱淺了,想要繞路北上,就要雇車,那點錢,估計沒到什麼地方就先花了吧。
幸虧所說的下里縣真的不遠,走了十來里路就到了,站在縣城大街上,茫然片刻很快就清醒過來,在包子鋪買了兩只包子,而后一邊吃一邊看街上的鋪面。
下里縣臨近上京,說起來也很繁華,單一條街上就有兩家書肆,里頭不斷有人來往,隨安沒有貿然去問,而是又回去包子鋪那里,買了兩只包子做晚飯,然后再朝老板打聽這附近有沒有能代人寫信的人……
包子鋪的老板是個四十開外的男人,臉生的像只胖包子,相由心生,脾氣也很綿和,告訴想要托人寫信直接去書肆就可以了。
隨安就笑著打聽:“大叔我看見街上有兩家,哪家的比較便宜?”
包子鋪的老板就笑:“你都知道有兩家了,那他們肯定不會為了幾個字分出高下來,都是差不多的價錢。”
隨安也跟著笑,書肆的老板不想競爭,可耐不住大家的選擇多了,就會想著價,明面上價格都一樣,私底下誰更容易說服,那肯定就能便宜一點。
“那哪家比較好說話?能有大叔您好脾氣的一半我就去試試。”
包子鋪老板哈哈大笑,指了東邊的一家道:“去吧去吧。”
隨安連忙謝過,去了他指著的那家。
這家的老板果然好說話,聽說隨安要去投親,但盤纏不夠就收了:“正好我這里前頭的一個抄書的先生回了鄉,說是要再試試看能不能考上秀才,我這里就我一個會寫字的,實在忙不過來,你既然能寫,那就留下試試。”
隨安高興的不行,連連謝過,又在他的指點下花了五十個錢租了一間小房子。
書肆老板姓楊,大家都他楊老板。楊老板的一家都和氣,見了隨安肯定也問了一番來歷,隨安拿出戶紙給他看了,楊老板便道:“你這姓兒好,跟咱們當朝太尉一個姓。”
隨安但笑不語,將自己寫的字遞給他看,楊老板大加贊賞:“你這字,寫信浪費了,這樣吧,以后寫信我來,你呢就專心抄書。”他看出隨安是個子,但做男子打扮,也就把當個男孩子使喚,這正中隨安心意。
楊老板的獨子楊綜才八歲,雖然開蒙了,可明顯對學習沒什麼興趣,隨安在書肆的隔間里頭寫字,楊綜也過來玩耍,他見隨安下筆如飛,漸漸被吸引。
“為何你寫的字沒有洇紙?”
隨安手下不停,一心二用的回答道:“首先是紙,紙要好,其實是墨的濃度,既不能太濃,太濃黏滯,下筆拖累,又不能太稀,太稀就容易洇,最后就是書寫的速度,速度要跟墨的濃度結合,筆尖在紙上停留的時間短,紙張吸收的水,自然不會洇。”
楊綜一臉佩服:“你寫了多字才練出來的?”
隨安笑:“要是都落在紙上,這三年寫了足有半屋子吧。不過我不是為了科舉,所以寫的多,跟先生念的書。”
楊綜點了點頭,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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