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侵霜，山莊里的燈一夜未熄。

　躺在床榻上的人兒就像是個瓷娃娃，冷不得，熱不得。

　男人用白酒給拭，用沾的棉布敷額頭降溫。

　不假旁人之手。

　嗤，

　就連小灰他都沒這麼伺候過。

　子小臉通紅，汗漬沾額前的碎發，一雙柳眉蹙著，眼角還帶著點點淚，好不楚楚可憐。

　顧淮之心里不是滋味。

　指腹輕輕抹去。

　好在效果頗好，的燒徹底的退了下來。

　可仍舊未醒。

　廚房煎好的藥，也只能喂一點是一點。

　小娘子最是氣不過，他到底不敢掉以輕心。

　“下去吧，我在這候著。”

　暗七驚恐！目瞪口呆的看著最矜貴不過的顧淮之伺候著姑娘，吃驚之余不忘回復：“是。”

　一步一步出了屋子，同長肅了個照面。

　撓了撓腦袋，又撓了撓腦袋。

　“姑娘可好？”長肅問。

　暗七繼續撓頭發：“燒是退下了，不過還不曾醒。應該不會有大礙了。”

　長肅嗯了一聲，而后斜眼看著。

　說話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怎麼，你想拔完頭發當尼姑？”

　暗七習慣了。

　只是上前一步，唯恐驚擾屋的人，低嗓音問。

　“若是你，你會親手照顧不適的姑娘嗎？”

　長肅沒好氣道：“我閑？”

　“那姑娘日后會做你娘子呢？”

　長肅實在不明白暗七為何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子不舒服，不會找大夫？我能給他治？”

　他抬了抬下：“大男子雖說不拘小節，可哪有照顧娘子的道理。平白讓人笑話。這種人，我是萬分瞧不起的。”

　暗七以前也是這麼想的。

　可現在想法徹底被顛覆。

　畢竟，做這種事的是顧淮之啊！！！

　那個閑走路麻煩，還讓人把椅帶出門的顧淮之！

　對著房門指了指。

　說話有些吃力：“可我若說公子照顧了姑娘一夜，我本不上手，眼瞧著這天都要亮了。主子也沒歇上片刻。你信嗎？”

　長肅愣了幾秒。

　不！他不信！！！

　姑娘在主子眼里，雖然與旁的子不同，可公子絕對不會做這些事的！！！

　可暗七的表，卻讓他不得不信。

　雙標的他，下一瞬一改先前的鄙視。連連贊嘆。

　“果然是主子，這才是真男人。”

　暗七：？？？

　長肅很快自我反省。又得到一個真理。

　——照顧臥病在床的子一夜，才能娶到媳婦！！！

　他悟了！！！

　天跟著化為大亮。

　易霖領著帶著兩支金簪閃瞎人眼睛的戚初歆過來。

　暗七一眼就認出了。

　的視線在易霖和戚初歆面前來回的轉悠。

　“易公子這是……”

　易霖：“我來瞧瞧我的阮妹妹。”

　你的？

　你是不想活了嗎？

　暗七面無表。

　長肅斜睨著他。

　易霖：……

　戚初歆上前一步，眼里的擔憂遮不住。

　“是我冒昧了，可昨日一事，是貴府姑娘護了我，救了我，我只能請求易公子帶我過來。”

　易霖也總算說了句人話。

　“我這兒有瓶去疤良藥，價值千金，平素我磕了了都舍不得用，這可不比顧淮之先前的那瓶藥效差，想著阮妹妹興許用得上。昨兒便請人從臨安帶了過來。”

　話音剛落，只聽房門被里頭的人打開。

　顧淮之面目冷清，顯然是聽到了這邊的靜。

　他直視著易霖。

　淡淡道：“藥呢。”

　易霖從袖子里取出玉葫蘆，可他多麼摳的一個人啊。

　他食指大拇指了，是平素要錢的姿態。

　“我當時買的時候花了一千兩，這可都是珍貴藥材所致。”

　若是放到往常，顧淮之沒準冷笑，直接讓長肅上去搶了。

　反正易霖打不過。

　可如今阮蓁還不醒，他心下的很。

　男人眸沉沉，瞇了瞇眼。

　瞧見那在線下閃閃發著的金簪。

　是先前易霖想送給阮蓁，阮蓁沒敢要的。

　易霖這樣的人，即便金簪代表屈辱，可十分難得不收半點利益，給了不相識的姑娘。

　昨夜，顧淮之空看了眼，梵山寺的眷名單，眼前這個，若不出錯便是戚家最不得寵的庶出。

　他破天荒里溢出一抹笑。

　聽的易霖后背發涼。

　“戚姑娘。你頭上的簪子好生眼。”

　戚初歆不懂顧淮之那些彎彎繞繞，當下恩道：“是易公子大方贈的。”

　顧淮之視線落在易霖著的玉瓶上。

　他淡淡道，語氣聽不出喜怒：“不錯，易霖這人，最是大方慷慨不過。”

　易霖：？？？

　到的那句——給你便宜些，付九百九十九兩。

　不由得給咽了下去。

　有些騎虎難下。

　可偏偏戚初歆著他的那雙眼睛，仿若在看蓋世英雄。

　很認真道：“易公子是好人。”

　不然，也不會連夜讓人回臨安取藥。

　易霖一下子直腰板。

　也不知腦子了，還是開瓢了。

　他被夸一得意。一句話就蹦了出來。

　“你我是兄弟，阮妹妹就像我親妹妹一樣，這藥難道我還會收你銀子嗎！別給我錢，不然你就是看不起我！”

　顧淮之嗤笑一聲。

　“多謝。”

　他拿了藥，翻臉不認人，轉屋，就關上了門。

　繞過屏風，將昨日沒看完的名單，放置一旁。

　做完這些，就往床榻那邊走。

　卻一抬眼，瞧見了無寸縷，睜著水盈盈眸子的阮蓁。

　阮蓁整張臉都皺一團，也不知是帶來的痛，還是夢境里頭帶來的，無法平息的窒息。

　對上顧淮之的臉，總覺得舌頭都是疼的。

　晶瑩剔的淚珠順著姣好的面容往下砸。

　顧淮之腳步一頓，被這麼一看，反倒不自然起來，險些被玉瓶碎了。

　他躊躇著小娘子臉皮薄，正準備出去暗七。

　就聽阮蓁用委屈，哽咽的嗓音在喚他的名字。

　“顧淮之。”

　不知此時的自己有多人。

　男人結滾。不敢在看。

　阮蓁吸著鼻子。竟然沒有臊著臉，第一時間用被褥捂住自己，讓他走。

　只是啪嗒啪嗒掉著淚。

　甚至氣的埋怨：“你怎麼還不給我上藥啊。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