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呢。”阮蓁輕聲問。

　顧淮之不咸不淡應道：“煎藥。”

　說著他又補充了一句。

　“喝了藥便啟程。”

　這些事，左右他盤算，阮蓁自然不會有異議。

　顧淮之這樣矜貴無雙的人，能忍破舊小屋一夜至今，想來是突破了極限。

　若不是涼，男人興許愿選擇在馬車上過夜。

　阮蓁小幅度點了點頭，又想起適才那人口口聲聲要拉著顧淮之報的事。

　放眼全朝，有哪個敢定顧淮之的罪？

　是不想活了嗎？

　再者，顧淮之除了阮蓁，對誰都大方，留宿的賞銀也絕不會，可見那人無非是貪得無厭的小人罷了。

　“早些回去也好，娘出門前還同我說待我回去，便一道去舅舅家給表弟相看子。”

　顧淮之擰眉，聽到相看兩個字眼便頭疼：“你去摻合什麼？盛祁南自個兒都不上心，他若不點頭可不是白白消耗時間。”

　阮蓁有些不好意思。

　出玉指，比了比手勢：“娘說盛家廚子熬的魚湯滋味最好。”

　顧淮之：……

　瞧出來了，相看是假，喝魚湯才是真。

　男人漫不經心道：“府的糖醋魚，是不合你的意？”

　阮蓁實事求是：“有些膩。”

　自在國公府住下，餐桌上頓頓都有糖醋魚，日日吃，再好吃也能讓沒了興致。

　顧淮之氣笑了。

　虧的他自以為，吩咐廚房日日做。可才親幾日，阮蓁就不領了！

　以前不是這樣的！

　每次吃，眸中閃著碎，玉筷也多數往糖醋魚那盤菜上。

　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對糖醋魚尚且如此，那對他呢？

　世子爺一下子就不好了。

　“一下念著糖醋魚，一下又念著魚湯，阮蓁，你能不能專一些？”

　阮蓁水盈盈的眸子就這麼看著他。

　“炸小魚也許也吃不膩。”

　顧淮之：“你想都別想。”

　阮蓁角綻開一抹笑。卻想起那個顧淮之，在他牌位面前放一枚玉扳指，總會再放一盤炸小魚。

　眼前的男人桀驁不馴，但骨子里是溫的。

　只是唯一不同的事，如今的不曾傷痕累累，萬念俱灰。因此顧淮之不用像對待易碎的玉石那般，收斂了全部脾氣，就連同說話都著一小心翼翼。

　這樣的顧淮之意氣風發，上尋不到一槁木死灰。

　真是——萬幸了。

　阮蓁想了想把左手攤開，送到顧淮之眼皮底下。

　男人倦懶的抬了抬眼皮：“怎麼？”

　阮蓁出右手，點了點左手掌心：“姑母曾給我算過命。”

　“道士說我福澤深厚，萬事能都能否極泰來。哄的姑母眉開眼笑，給了一半刺繡得來的賞銀。那副刺繡足足繡了半月。”

　“后來卻在街鄰里聽聞，那道士是個騙子，逢人算命，就說這句話。”

　顧淮之分明最嫌吵了。可小娘子嗓音輕，讓他聽著舒心萬分。

　男人甚至緒極好極給面子的問了一句：“然后呢？”

　“就因為給了假道士不銀子，我同姑母足足半月都喝的稀粥。”

　阮蓁眉眼帶笑：“不過，如今想來，他卻是沒說錯。”

　“嫁給夫君可不是我福澤深厚麼？”

　小娘子的嗓音再輕不過。

　顧淮之聽的渾舒暢，面上卻不顯。甚至食指彎曲，力道不輕的敲了兩下阮蓁的腦袋。

　他輕斥一聲：“我也就罷了，下回若有旁人，不許說這些。這是罰。”

　阮蓁吃痛，下意識站起子。

　可顧淮之卻跟著站起來，著的手腕，把往自己懷里一扯，輕輕松松掐住的腰。

　而后，阮蓁額間一涼。

　男人的在子眉心，嗓音裹著淡淡的啞：“這是賞。”

　說著，他悶笑一聲：“你倒是慣會哄人。”

　哄人？

　阮蓁說的，卻是心里話。

　遇上顧淮之，可不就是的福氣。

　至于自己的份。

　困難的時候都過去了。阮蓁一個字都不想提。

　就這樣，好的。

　興許那個世界的自己，將軍府出面，便也算有了娘家依靠。

　國公府，將軍府，天家。若都出面為說話，把護在后，還有誰敢輕看？也許不會走到最后那一步。

　可哪有什麼也許啊。

　死了就是死了。

　活著，不曾收到將軍府半點恩惠，死時也沒有。

　死后，前來吊唁的，更沒有一個慕家人。

　也許，在不得知份時，慕家上下是顧忌盛挽，顧赫不認這個兒媳。

　也許，可能更是打心里瞧不上一個不干不凈的姑娘。

　好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阮蓁忍住，嘗試的抱住男人的腰。

　“那我可以不喝藥了嗎？太苦了。”

　顧淮之：“不。”

　阮蓁：“可我現在嗓子也不啞了，頭也不暈了。”

　“也得吃。”

　行吧。

　阮蓁垂頭喪氣的從他懷里出來。

　“我去外頭看看熬的怎麼樣了。”

　阮蓁順著藥香味去了廚房。

　婦人正搖著扇控制火候，長風嚴肅的盯著。

　聽見靜，他連忙請安：“夫人。”

　在外人面前，長風一貫是嚴謹的沒份，不曾喊世子妃。

　阮蓁點頭以做回應。小步走上前，和著扇子局促的夫人對上視線。

　婦人看著子的容，晃了晃神。轉頭卻又想起魁四的反常。面一白。

　怕魁四是有原因的，一是不想委于他，而是魁四上沾過人命。

　甚至在牢里待過將近五年。

　這樣的人，怎能不怕？

　“可是子不適？”阮蓁見神不對，便出聲問。

　“沒……沒。”婦人一個哆嗦。

　阮蓁不放心道：“你下去歇息吧，我自己煮。”

　“不不不，怎能讓貴人做這種事。何況這位公子給了賞銀。”

　阮蓁見扇子的死死的，也沒再堅持。

　環視一周，在一旁干干凈凈的木籃子里見著了曬干的餞。

　婦人順著的視線看過去，眼底閃過溫暖：“那是我給兒做的零。”

　阮蓁：“我能吃一塊麼？”

　緩步而來停留在門外的顧淮之：……

　虧他擔心阮蓁背著他將藥喝一半，倒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