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銳逆著站, 他的五立深刻,眉骨桀驁,鼻梁高。薄抿出傲慢的弧度, 居高臨下看著姚緋。
“我不是榮。”他嗓音沉慢,意味深長, “男我都不會開門。”
“明天早上我們有對手戲,你看到通告了嗎?”
“嗯。”商銳單手兜,垂了下睫, 角緩緩落回遠,“然后?”
“你不需要對戲?”姚緋想把手里的劇本砸到商銳的臉上,可砸完后果是無法承的, 商銳這種人怎麼配做演員?
“你找我對戲?”商銳用一種很奇怪的目看眼前的姚緋,的頭發沒吹干, 漉漉的散著。白T恤被洇了一部分,顯出單薄削瘦的骨架,明眸清澈一塵不染。
商銳已經進組拍了一天的戲, 他在B組拍其他人的戲份, 被榮指著鼻子罵。他以為這事兒姚緋不知道,姚緋在A組拍戲,兩個片場離的有點遠。
他們過來快一周了,姚緋除了雷打不通每天早上說一句早安, 往他門口放一份早餐,其他時間幾乎看不見人。
“進來吧。”商銳讓開門,轉邁開長往里走,“吃晚飯了嗎?”
商銳的房間比姚緋的大一些,門口堆滿了行李箱,屋子里有飯菜的香氣。屋子中央放著個小桌, 上面擺著兩個菜,一個蝦仁炒蛋一個清炒蔬菜。蔬菜看起來很人,翠綠的澤鮮。商銳應該還沒來記得吃飯,筷子和碗都是干凈的。
“還沒有,我不怎麼吃晚飯。”姚緋沒看到飯之前是不,也沒什麼興趣。
“把門關上。”商銳沒回頭,拉開椅子坐下,又取了干凈的碗筷把雜糧飯出半碗放到對面,“吃完再對戲,我了。”
姚緋不聲不響的,會關心人。
商銳原本也沒什麼胃口,任誰被罵一天都不會好。他演技差,他沒靈氣,他演技木不配進劇組,他就是個花瓶,除了一張臉一無是。商銳在網上看到過無數這樣的罵,他以為聽多了就麻木了,可被人當面指著鼻子罵,到底是不一樣。
“這兩天拍的怎麼樣?”商銳面無表拿起了筷子,指了指對面那份,“你的,碳水能調節心,吃吧。”
他看了姚緋的演技,非常湛,就是天生的演員。劇組那幫演員在面前都顯得遜,司以寒和榮絕不會罵。
“還行。”姚緋拉開椅子坐下,心不好吃碳水確實能緩解,“謝謝。”
算了,對戲之前先培養下。不然就商銳那張臉,分分鐘想掀桌,怎麼能產生意?剛剛商銳居高臨下諷刺半夜敲男演員門的時候,姚緋都想轉頭就走。
可作為演員,姚緋的第一守則是敬業,不能走。
不管對面是人是狗,導演讓產生,就得拼命的去找帶的點。跟他產生?這可能是姚緋從事演員以來遇到的最大困難。
姚緋不太吃雜糧飯,覺得剌嗓子,難以下咽。放下劇本拉開椅子在對面坐下,屋子里的空調打的很低。
“你的房間空調多度?”
“十七。”商銳夾了塊蝦仁,看了姚緋一眼,“冷?”
“明天室外溫度四十度,片場沒有空調,而且天。”姚緋提醒他,“你房間溫度太低,出去適應不了氣溫,可能會再次中暑。”
“是嗎?”商銳看了姚緋一眼,到邊的臟話又咽了回去,咬了下牙,“第一天中暑是因為我冒,我沒那麼虛。我今天就還好,適應的很好。”
“今天最高氣溫四十五,四十度和四十五度還是有很大的區別。”普通火爐和焚尸爐的區別,姚緋吃了一口雜糧飯,意外的好吃,米飯很香。并不是平時吃的那種,姚緋又夾了一筷子,沖著這碗米飯,提醒下貴的大爺,“而且明天的戲要在室外持續很久,你不提前適應本扛不住。”
商銳拿起空調遙控把溫度調高到二十五,房間頓時燥熱起來。
“這麼熱晚上怎麼睡?”
“我這兩天沒開空調。”姚緋夾了一青菜,炒的恰到好,味道很淡。沒有很多油,但吃不出是什麼青菜,很脆很香,“忍忍就過去了,累了總能睡著。”
商銳角了下,到底沒說出話。
跟個大清早穿長袖出去跑步的人爭論這個問題本就毫無意義,姚緋能忍常人不能忍,但他也沒把溫度調回去。
兩個人吃飯習慣還像,都不說話,很快就吃完。姚緋自然而然收拾餐,商銳起走到空調下面拉開汗的服吹風。
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來看到蔡偉的微信,“爺,吃點飯吧,不然你的扛不住。”
“吃完了,過來收餐。”商銳回復消息,又打字,“姚緋來找我對明天的戲,進來別說話。”
蔡偉:“!!!!”
蔡偉:“!!!!”
蔡偉:“你真的要拍下去?榮導罵人是真狠,你扛得住嗎?”
都進組了,他怎麼可能走?
蔡偉:“爺,你居然會跟演員對戲!!你居然會對戲!你是不是被魂穿了,你沒事吧?不好嗎?”
滾吧。
商銳:“廢話那麼多,快點來吧碗筷拿走。我的名聲那麼差,被罵的那麼狠,一半都是你的功勞。”
姚緋把碗筷收好,房門從外面打開,蔡偉快步過來接過碗筷剛要跟姚緋客氣,抬頭看向空調,“銳哥,空調壞了?怎麼熱這樣!”
“沒壞。”商銳擺擺手,“走吧。”
“醫生給你熬的中藥放門口了,你等會兒記得喝。”蔡偉把保溫杯放到門口柜子上,說道,“姚緋你要喝嗎?增加抵抗力的。”
“不了,我的抵抗力好的。”姚緋拒絕喝中藥。
蔡偉看姚緋在這麼熱的房間里一滴汗都沒有,依舊是那個冷清模樣,點點頭,拿著餐出去并帶上了門。
“從哪里開始?”商銳拿起劇本又坐回吃飯的地方。
姚緋了張餐巾紙把桌子干凈,扔進垃圾桶里翻起劇本,“先走一遍臺詞,怎麼樣?明天的戲,重逢這里。”
重逢的臺詞并不算多,主要是緒,兩個人在兵荒馬中猝不及防的再見,濃烈的在沉默中涌。
商銳從沒有私底下跟演員對戲的經驗,畢竟太多打著對戲名義半夜敲他的門,結果只是想爬床的演員。如果不是姚緋,他連門都不會開。誰知道開門會面對什麼?架好相機等著他開門,馬上全網買通稿。某某進了商銳的房間,共度春宵。某某跟商銳曝,因戲生,激鏖戰。
商銳出了片場幾乎不跟演員來往,那些無孔不的緋聞太煩人了。
“行。”商銳拿起劇本讀臺詞。
第一次見面臺詞并不多,盛辰更多的是表和肢語言。姚緋配合商銳臺詞的同時,想融緒,發現本融不進去。
商銳的緒不對,也有點不對。對著商銳這張臉,本沒法戲。
兩人對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差。
“你做過人小傳嗎?”姚緋握著劇本,忍不住問道,“就是盛辰這個人設的全部,劇本里的,劇本外的。”
“編劇有給我做。”商銳敞著坐在不高的椅子上,手肘在膝蓋上,注視著對面的姚緋,“怎麼了?”
“你沒有自己做過嗎?”姚緋聽到商銳的臺詞就有點想轉就走,沒見過這麼差的差生,“我想跟你討論下人設。”
“你后的行李箱里,最上面那一沓,我為什麼要做這些?”商銳往后靠在椅子上,拿劇本扇風,“有什麼問題,你直說吧。”
“你的緒差的有些遠,這并不是你的演技問題,是你沒有了解人。”姚緋沒有去拿人設定稿紙,沒必要,“人設小傳需要演員自己去做,畢竟到鏡頭前表演的是演員,編劇只能給一些劇本的東西。這些讀書的時候老師應該教過,你不是北電畢業的嗎?”
“你搜過我的資料?”商銳揚了下角,到底還是拿了一支煙咬著偏頭點燃,“你嫌熏坐遠點,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本科學的表演。”
你很驕傲嗎?
“你對盛辰的人設怎麼理解?你覺得這里重逢時,盛辰的心是什麼樣?”姚緋握著劇本看商銳,怕他發脾氣掀桌子不干,“搭檔需要這樣的通,銳哥。”
姚緋是第一次他銳哥。
大約有半分鐘的沉默,商銳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里,重新拿起劇本,“分開的人久別重逢能想什麼?想擁抱想睡想走到面前想迫不及待跟在一起?”
“我就直說了,你不要生氣。”
“說吧。”商銳抬眼注視姚緋,姚緋講戲時特別有魅力。是真的要跟商銳講戲,抬手用手腕上的皮筋扎起了半干的頭發,隨意挽著。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坐在對面,目認真專注。
“盛辰是個很驕傲的人,你演的時候不要想你在演盛辰,而要沉浸進去,你就是盛辰。十三歲父母離婚,之后母親去世,你覺得是父親的責任。你恨著父親,卻也無能為力,你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父親了。叛逆是恨他懲罰他,也是引起關注的方式。你驕傲又敏,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殼子里。”
“這些劇本里有嗎?”商銳把劇本翻出很大聲響,“哪里呢?”
“人設的延。”姚緋說,“補充十六歲的盛辰為什麼學習差叛逆張揚對夏瑤母有敵意,劇本里一筆帶過的母親,父母離婚的原因。以及盛辰的父親和夏瑤的母親的,補充出來的,你覺得盛辰為什麼會這樣?你高中的時候叛逆嗎?你的叛逆原因是什麼?你高中時有喜歡過人嗎?后來再見,你是什麼心?”
商銳高中時不叛逆,他十八歲之前循規蹈矩的活著,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除了偶爾跟著俞夏去打架,幾乎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
他的叛逆期發生在十八歲,高中畢業那年。
俞夏家出事,他想求父母幫忙。那是父母第一次拒絕他,他跟父母鬧掰,拉黑大哥的電話,忽然對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產生了質疑。
后來俞夏去了英國,司以寒飛向了云端。
一夜之后只剩下自己在原地。
他站在學校的后街仰天空,很空曠很藍的天,連一朵云都沒有。他的世界一片荒蕪,他是孤獨的一個人。從頭到尾他就在別人的世界之外,有沒有他,這個世界并不會有什麼變化,所有人都不會有變化。
大哥曾經跟他爭論錢的重要,說了一句話,若是沒有錢,他們這種人可能連朋友都沒有。
那時候商銳天真的反駁,怎麼可能啊?俞夏才不在意他有沒有錢,他們會永遠在一起。畢竟五歲認識,從同一所兒園到小學初中高中,他們是同桌是同學是最好的朋友。
俞夏飛走了,那是他第一次認識到自己渺小無能。
進大學,他拼命的賺錢,其實他與這個世界對抗的時間非常短,他的商人本質是刻在基因里。他很快就理解了這個世界的規則,明白了利益至上的法則,他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怎麼做一個年人。他和俞夏的再見也沒有那麼波瀾壯闊,俞夏回國后他們再次聯系上。
第一次見面,商銳給帶了兩杯高中時經常買的茶,俞夏要減只喝了一口。商銳被蔡偉追著嘮叨減,嘗了一下,兩杯茶的歸宿是垃圾桶。他們沒了讀書時的無話不談,他們長大了,生活的圈子不一樣,也就沒什麼共同語言。他們依舊是朋友,其實最初也是朋友。
俞夏要找投資,他正好有錢。他出錢給俞夏投資了電影電視劇,他認識了夏銘影業,把俞夏的IP捧了業頂級。
曾經大哥說的話,在他們上一一應驗。
他甚至連失都沒有,覺得世界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有價碼,每一份都是明碼標價。
但他GET到了姚緋所說的驕傲不甘還有一些永遠無法宣之于口的恨意,雖然他不承認,可他確確實實被拋棄過。沒有誰對誰錯,也沒有怨主。
“我沒有叛逆期。”商銳重新取出一支煙點燃,他吸了一下,白煙霧縈繞著他泛紅的,落空中。狹長的桃花眼上揚,深邃凝視著姚緋,“說臺詞呢,你說我干什麼?你對我的史這麼好奇?怎麼?對我有興趣?”
你不是至今都在叛逆嗎?
姚緋自忽略他的反駁,只說劇本。
“我們在討論人設的邏輯,如果盛辰真的不管不顧的話,那為什麼要隔著十年?買不起機票?為什麼不再見?盛辰和夏瑤甚至有過見面的機會。我的劇本第六十五頁回憶那里,夏瑤說和盛辰曾經有半年時間在同一座城市,卻始終沒有見面。”姚緋說,“我們的劇本應該差不多,為什麼不見?不敢不甘也有恨意吧?劇本里有大片沉默是供這些緒發揮的,所以你的臺詞節奏稍微有點問題。”
商銳蹙眉拿起姚緋的劇本翻到六十五頁看到那里很一筆帶過的一句話,這一段他的劇本里也有,他翻自己的劇本,找到那段。
商銳一邊看劇本一邊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夾著白的煙,煙霧裊裊,緩緩落空中。
他垂著眼,睫很長,在眼下拓出濃重的影。
商銳若是個啞的話,那他真就完了,他是個長得很好看的人。
“那你呢?你對盛辰是什麼?你盛辰嗎?你的人設延到什麼地方?你過人嗎?”商銳松開眉,抬眼注視姚緋,因為煙嗓音偏啞,“有多?再見到他,你想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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