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彥的兒子住院了,陳韻城了一天下午去醫院探病。
他臨走的時候從小賣部里提了一箱牛,把卷簾門拉下來鎖了,便朝地鐵站走去。
周彥沒在醫院,陳韻城只見到了他朋友顧瑤嘉帶著孩子住在病房里。
陳韻城還是坐下來跟顧瑤嘉聊了一會兒。
問到周彥去哪兒了的時候,顧瑤嘉神不太好看,說:“弄錢去了。”聽得出來,語氣里有些抱怨。
畢竟顧瑤嘉還年輕,之前跟周彥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倒是開開心心沒什麼可在乎的,可是一旦有了孩子才被很多現實的煩惱牽絆住了腳步。
到現在孩子生病需要錢治療,更是都覺得不順心。
陳韻城靜靜聽了,沒什麼話可說,他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睡的孩子,站起說道:“那你們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城哥,謝謝你,”顧瑤嘉把陳韻城送到病房門口。
陳韻城揮揮手不必送了,自己穿過人來人往的走廊,朝電梯方向走去。
這里是崇市數一數二的大醫院,陳韻城經過的每一間病房都住滿了病人,到是嘈雜的聲響,有小孩在大哭,也有家屬坐在病房門口聊天,住院樓似乎是開了中央空調,空氣干燥悶熱,帶著特屬于醫院的氣息。走廊盡頭的窗戶倒是開著,不過只能開一條便被牢牢卡死了,隙的寬度連一個孩子都沒辦法鉆過去。
今天不是周末,這時候也沒到吃飯時間,電梯間倒是沒見到什麼人。
陳韻城等了十幾秒,電梯門打開的時候,看見里面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個子很高,穿一件樸素的白大褂也完全遮蓋不了優異的材,他神冷漠,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視線落在了陳韻城的臉上。
陳韻城沒有回避他的目,朝電梯里走去,同時看清了男人口的工作牌,上面除了一張照片,還有“寧君延”三個字特別顯眼。
原來真的是寧君延,陳韻城沒有認錯人。
他走進去,轉過背對著寧君延,目落在不斷閃爍的樓層燈上。
電梯門緩緩關閉,電梯開始繼續下行。
又下了兩層樓時,電梯停下來,從外面一下子進來七八個人,瞬間便將整部電梯滿了。
陳韻城下意識朝后退去,他覺到腳后跟踩到了什麼東西,連忙收住步子,回頭說一聲:“對不起。”
被他踩到了鞋尖的寧君延沒有說話。
陳韻城并排站在了寧君延邊,靠著電梯最側的墻壁。
后來電梯又進來一些人,越來越擁了,狹小封閉的環境里空氣混濁,陳韻城聞到了煙味和本不屬于冬天的汗味,還有一點點若有似無的,寧君延上的香水味。
他的手垂在側,不小心到寧君延的手背,于是他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正看見寧君延手腕上價值不菲的高檔手表,也看見自己羽絨服袖口被磨得發白的痕跡。
陳韻城突然想,寧君延沒有認出來他也好的。
醫院的電梯下行到一樓,前面的人全部走出去,陳韻城跟在后面,而寧君延還在他后。
他走出電梯,抬頭辨別了一下方向,要朝住院部大門方向走去。
這時候,他突然聽見有人在后他的名字:“陳韻城。”
分開那年寧君延多歲?陳韻城記得好像是十四,因為那時候他十二歲,他知道寧君延比他大兩歲。十四歲的寧君延正是急速發育的時期,他在不斷地長高,聲音也變得嘶啞難聽,所以最后留在陳韻城記憶里的,也只是那個變聲期年的影子。
完全不像現在,陳韻城聽到了一個陌生的低沉的年男的聲音。
陳韻城回過頭去,看見寧君延站在距離電梯門口不遠的地方。
沒有多余的寒暄,陳韻城本來想笑一笑跟他打聲招呼,問他是什麼時候認出自己來的,可是寧君延卻只是語氣平淡地說:“我還有半個小時下班,方便一起吃晚飯嗎?”
陳韻城點了點頭,“好啊。”
說是半個小時,其實當陳韻城坐進寧君延的路虎車時,差不多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了。
寧君延下了白大褂,換了一件深的大,里面是淺駝的羊絨衫。
這種服如果是換作陳韻城穿,每天在他的小賣部里即使烤著火恐怕也會冷。
但是寧君延不管在醫院還是在車子里,都有充足的暖氣,這種環境下,陳韻城覺得自己稍微待久了,都能待出汗來。
到了寧君延選擇的吃晚飯的餐廳,陳韻城一坐下來就將外套了,出里面單薄的。
他依然覺得有些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檸檬水,水是涼的。
寧君延坐在他對面,從開車出來的路上直到現在都很說話,只是在陳韻城外套的時候,目落在了他的上,很久都沒有轉開。
等到寧君延點完菜,陳韻城終于忍不住開口,說:“我以為你不認識我了。”
寧君延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說:“我認識。”
兩個人又沉默下來。
陳韻城突然有些好笑,他覺得尋找到了記憶中的寧君延,那時候寧君延也是這樣,不愿意多說話,對誰都不搭理。
他于是笑著說:“多長時間了?十多年了吧?”他其實記得請時間,卻刻意說得含糊不清。
沒想到寧君延開口道:“十六年。”
陳韻城看著他:“沒想到你會做醫生。”
寧君延直視著他的眼睛,“你認為我應該做什麼?”
陳韻城搖頭,“想象不出來。”
寧君延問道:“你呢?”
陳韻城笑了笑,“我啊,做點小生意。”
服務員把他們點的菜一份一份送上來。
沉默地吃了一會兒東西,陳韻城問道:“你結婚了嗎?”
“沒有,”寧君延回答得很快,隨即問道:“你結婚了?”
陳韻城說:“沒有,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寧君延聞言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吃完晚飯,從餐廳里出來,陳韻城立即將羽絨服套上,裹住,他看到寧君延的大還搭在手臂上,也沒有問他會不會冷,只是說:“今晚謝謝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們甚至都沒有要對付的聯系方式。
陳韻城猶豫過,但是他看寧君延不提,自己就沒有主提起。雖然是寧君延邀請他一起吃晚飯,但是他能覺到寧君延的冷淡疏離,或許他們就是這一頓飯,以后都不會再見了。
寧君延卻看著他說:“我送你。”
陳韻城笑著說道:“不必了,我去坐地鐵,要不了多時間。”
寧君延語氣平靜,重復了一次:“我送你。”
餐廳門口的停車小弟把寧君延的車子開過來,下車將車鑰匙給他。
寧君延沒有再說話,朝著自己的路虎車走去。
陳韻城也只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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