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後總會迎來一段無比愜意的休閑時, 梅捷琳難得睡了個整覺,溜達去廚房,準備找點除營養劑以外的吃的, 解解饞。
幾個艦長的房間隔得不遠, 沒走幾步就踫見了維因, 靠多年默契, 通過眼神確定好對方此行的目的地,一起往廚房走。
通道沒幾個人走,不是在崗或被外派,就是還在睡覺。
維因問梅捷琳“你什麼時候啟程”
反叛軍十一軍團被滅,理所應當的,戰線又往前推了一大截。陸封寒已經分配好,幾個艦長各自有一片星域需要帶隊巡視。
一是把遊離的殘兵清剿乾淨, 一是核對星圖, 例如哪裡多了粒子風暴,哪裡的恆星有活的痕跡。巡視途中,順便還能實地調整布防。事不麻煩, 可也不。
“找點吃的再走, 天天喝營養劑, 裡都快淡出鳥來了。”梅捷琳眉間有點躁,“我昨晚還在想要不要找指揮申請申請,等我巡視完,能不能往南十字大區溜一圈, 落個地,呼吸一下純天然的空氣。”
維因一聽就懂“你是想找個男人睡吧”
梅捷琳鼻子,又理直氣壯“上戰場太消耗人了,腦子裡每條神經都繃得死, 我需要紓解需要休息需要釋放力”
維因不是很懂“到重力訓練室窩兩天”
嫌棄地撇撇,梅捷琳有一套自己的審“太厚會醜,影響床上的視覺審,我現在剛剛好。”
兩人正說著,廚房門向雙側開,梅捷琳看清裡面的景,腳下一個趔趄,下意識了眼楮“我出門忘帶眼珠了”
維因也震驚“指揮怎麼在這裡我們走錯路,走到指揮室了”
全指揮艦皆知,陸封寒在生活上向來沒多品質追求,營養劑營養膏換著吃,能從一月一號吃到十二月三十號,期間連拿土豆泥罐頭到廚房熱一熱都懶得。
梅捷琳喃喃吐出四個字“真是見鬼了。”
這時,破軍的聲音突然響起“請問您看見哪裡有鬼”
陸封寒安破軍“他們開玩笑的,沒鬼。”說完轉頭向立在門口的兩個人,手指往上指了指,“他害怕。”
梅捷琳有五秒的凝噎。
出現在廚房的總指揮,以及,怕鬼的人工智能
維因反而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破軍才半歲,怕鬼很正常”
他又幾步過去,八卦,“指揮,你怎麼來廚房了”
再等他低頭一看,陸封寒表嚴肅地握著一把鋒利小刀,神謹慎,正細致地把隻果塊削兔子形狀。
他見過陸封寒拿,也見過陸封寒扛炮,但從未見過陸封寒如此賢惠又居家
陸封寒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解釋“祈言有點不舒服,給他準備盤水果。”
“哦,哦,這樣啊”維因猛地想起坐大的畫面,抓心撓肝想問點什麼,又半天開不了口。
在表皮切上v形切口,做好最後兩隻隻果兔子,陸封寒問“搶回來的資分配完了”
梅捷琳正地撕巧克力包裝,聞言答道“分贓必須排在戰後必做事的前三早分完了,我們幾個分了六,剩下的都充到了後勤。昨晚後勤部估計在加班清點資,報告應該很快就會遞到指揮你那裡。”
太空軍從來沒有想象中那麼浪漫,戰場上瀟灑開完炮,下了戰場就得老老實實寫報告,更別提還有換防頻率、公休值、盤點資。特別是在勒托失守,聯盟軍政中心集搬到奧丁,大家日子都不好過的況下,資儲備和管理就顯得極為重要。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一個個看見敵方補給艦就眼冒綠的原因。
幾年來培養出的默契,陸封寒問了句就沒再管,端著果盤離開了廚房。
破軍打開臥室門,陸封寒一進去,就迎上了祈言看過來的眼神。
莫名覺得這眼神有點委屈,像是可憐地在問“你到哪裡去了”。陸封寒自覺解釋“去了趟廚房。”
說著,把果盤放到了祈言床頭的小桌上。
早上按照二次酌減的藥量吃了藥,沒過多久,祈言就綿綿地沒什麼力氣,被陸封寒抱著放進了被窩裡。
此時,他的視線落在果盤上,眼廓微微睜大“是小兔子”
“嗯,天天吃營養劑吃不膩嘗嘗別的味道。”陸封寒將裝扮兔子的隻果塊喂到祈言邊,對方乖乖張了。
見他吃下,陸封寒手指捋過他額前的碎發。
祈言輕輕一。
陸封寒挑眉“疼了”
避開陸封寒的眼神,祈言搖搖頭“不疼,。”他目掠過陸封寒的指尖,“你指腹上有繭。”
知道祈言敏,陸封寒沒再逗他,等他吃下第二塊,低聲開口“祈言,我是真實的,能確定嗎”
祈言抬眼,眼神很靜。
或者說,祈言的眼神一直都是這樣的。陸封寒不知道搞科研、一輩子都在追求真理的人是不是都是如此,眼底深,總有種罕見的純真和心無旁騖,不會太在意雜事與世故,眼楮一直向一個遙遠的方向。
“確定。”
祈言回答的同時就明白了陸封寒的用意。
將隻果塊切兔子,是從前的陸封寒沒有做過的事,自然也是不存在於他記憶中的片段。
不是虛構,而是真實。
眼前這個男人,真實存在。
這一瞬,祈言心底裂開一道細,有某種悲愴縷縷地逸散。
卻又因為旁這個人的存在,這種難過被曠野的長風盡數沖散。
他想起什麼“葉裴邀請我一起去吃蘑菇醬意大利面。”
明白祈言是在求證,陸封寒了他的鼻子“指揮艦上沒有蘑菇醬,圖蘭學院才有。”
“我記錯了。”
陸封寒又喂祈言吃了一塊隻果,有些突兀地開口“我很慶幸。”
祈言說話含糊“慶幸什麼”
陸封寒語氣很輕“慶幸你還願意信任我。”
無論是對他靠近的不排斥,細微表現的依賴,還是允許他的親吻,甚至是此刻向他求證記憶的真假
陸封寒都分外慶幸。
祈言沒有排斥他,沒有疏遠他,還願意相信他。
他害怕過,害怕兩人之間會豎起一道高牆,他要怎麼才能越過去。
可是沒有。
即使他曾給祈言帶去那麼多痛苦。
即使痛得狠了,也沒有懼怕。
祈言咽下隻果,很理智“因為誰也不知道意外什麼時候發生,你救了我。”
“你回來了。”
說出後四個字,祈言下意識地停下,遲疑道,“我剛剛好像有點開心”
他又有些茫然,“我不能確定那種覺是不是開心。”
陸封寒手指過他的角“確不確定都沒什麼。”他自然地轉開話題,“剛剛在幹什麼”
“昨天跟你提過的,干擾千裡眼回傳畫面的頻率,我有了一點想法,正在嘗試。不過我不清楚遠征軍的頻段分解,想去問問倫茲。”
陸封寒想起在勒托時祈言熬過的夜,知道他的意思“現在去”
祈言想起梅捷琳他們提的一遝維修申請單,“現在去會不會耽誤他的工作”
“我猜這一個星期,倫茲的臉都會很臭,現在去或者七天后去,並不會有任何區別。我們七天后去找他,說不定倫茲緒炸的幾率更大。”等祈言下床,陸封寒給他披了件外套,“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技部的區域,彌漫著一濃鬱的咖啡味道。
葉裴和蒙德裡安被前輩帶著去修理江陵號的力系統,裡面的數據汪洋一般,兩人在裡面漂了個通宵,現在正一人抱一杯濃咖啡續命。
捶了捶自己的頭,葉裴說話都有氣無力“我已經傻了,力系統到底是哪個魔鬼設計出來的,他腦子的構造是不是跟我們的不一樣不過我現在已經明白了,為什麼部長這麼討厭梅捷琳艦長和杜尚艦長他們兩個,就是無限制增加工作量的存在”
蒙德裡安喝了口咖啡,苦刺激味蕾,大腦才跟著清晰了兩分“我聽前輩說,力系統是百年前,由白塔的人設計的基礎雛形,後來年年都在升級,所以部越來越復雜。”
“是白塔啊,為人類的延續。”背出白塔的宗旨,葉裴出心向往之的神
這個名字對任何一個從事科研工作的人來說,都猶如天邊明星。
下一秒葉裴又萎靡下來,“剛剛前輩講的容我隻記下了三分之二,等找個時間,我們對照一下,把筆記補全。我覺得今天一天的容,比傅教授一個月講的還多”
蒙德裡安應下,又突然說了句“你覺得像不像”
葉裴眨眨眼,跟對暗號似的“你也覺得像”
兩人對視,都知道對方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蒙德裡安又接了句“我聽倫茲提過,總指揮姓陸。”
葉裴手指著杯柄,略往前傾,語速稍快“你是不是也覺得那個聲音跟祈言的保鏢特別像就是昨天那句遠征軍全集結,我當時一聽就想起來了”
說完,葉裴又坐回自己的椅子,推翻剛剛的猜測“不過怎麼可能,指揮可是遠征軍的總指揮,還是聯盟最年輕的準將,我估計要不是因為年齡,早就能靠戰功升將了,不可能在勒托給人當保鏢的。”
蒙德裡安捧著快見底了的咖啡杯,覺得葉裴說得很對。
“是吧,聯盟這麼多人,聲音相似很正常,陸這個姓氏不算見,你看,陸鈞將軍不也姓陸嗎。”葉裴又想起立日那天的景,“不過要是以後能再見,應該當面道謝才行。”
這時,大門的方向傳來靜,葉裴和蒙德裡安不經意地過去,就看見祈言走了進來。
正想起,接著就發現,祈言後面還跟著一個人。
高長,五線條銳利,氣勢懾人,站在祈言側落後半步的位置。
這個畫面葉裴非常悉,在圖蘭學院時,幾乎天天都能見到。
祈言和他的保鏢總是同進同出。
但這裡是遠征軍的指揮艦。
隨即,看見技部的人陸續起,標標準準地行軍禮。
葉裴轉向蒙德裡安,眼神飄忽,低喃“是不是我熬夜熬太多,出現幻覺了”
很快,仿佛永遠端著一杯濃咖啡的倫茲走出來,語氣不太好“定遠號壞了”
“不是,想找你問問頻段分解。”陸封寒看清倫茲眼下的青影,心想梅捷琳和杜尚繞著技部走實在是正確的決定。
目準地轉到祈言上,倫茲有幾分探究,不過他看得出陸封寒本能間展現的對這個人的保護,不過三秒便收回了視線“到我工作室說。”
倫茲的工作室東西雜,角落立著幾塊手寫板,上面寫滿了各式符號和公式。
祈言停下“您在研究拉普斯公式變換”
倫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手寫板上是他前幾天凌寫下的草稿,毫無條理,沒想到祈言竟然能從中看出來。
“沒錯。”
祈言走到手寫板前,拿起金屬筆“介意我在上面寫字嗎”
倫茲在這方面不怎麼在意“隨意。”
祈言這才將手寫板上的幾行解析過程圈上,在空白的位置落筆,一邊道“在這之前都是對的,這裡要用上第一斷點,得到一個雙曲量。”
他寫字的速度很快,工作室中,除星艦運行的白噪音外,便是金屬筆落在手寫板上的聲音。
“再用斯特勞判別法,提取正確量。”
倫茲目定在手寫板上,眼底灼熱“你怎麼想到的,采用第一斷點”
祈言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將金屬筆放回原位,才回答了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這裡只能用第一斷點,二級分離是錯誤的。”
倫茲將祈言寫下的容反復看了好幾遍。
他最初以為,祈言因為在勒托救了陸封寒一命,所以才上了指揮艦。但現在看來,明顯不只如此。
一個能在極短的時間,輕松發現他在拉普斯公式變換中哪裡出了錯、解決了困擾他小半個月的難題的人。
不過倫茲沒追問,隻認真道了聲謝。
祈言搖搖頭“你不嫌我魯莽才好。”
這期間,陸封寒後腰靠著桌沿,站姿懶散,一直安靜等在旁邊。
直到他聽見時常因睡眠不足而脾氣暴躁、眼神總帶著幾分冷嘲的倫茲問祈言“請問今天有時間嗎我有幾個問題想向您請教。”
陸封寒眼神微凜,有了幾分危機。
他站直,看向祈言,嗓音是一貫的和“問完頻段分解,我們就回去”
祈言看看等他回答的倫茲,又轉向陸封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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