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顧圖南稍加思索後冷靜地回答道。
態度不像是在對待自己的真,反而是在做題時回憶起一道類似題型,歸納總結出類似的解題方法。
唐白死死地握住水杯,那淡然自持的聲音出現了微不可察的音:“你怎麼可以......”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謝如珩的,你怎麼可以......
當他控制不住要將這杯水往顧圖南臉上潑時,他聽到了顧圖南接下來的話:“你似乎對我有些誤解,本來這件事我應該瞞著,但是我想了很久,我覺得這樣瞞著反而是對你的傷害。”
看著唐白有些憔悴的面容,顧圖南頓了頓,他說:“曾經我答應幫謝如珩完一件事,這十年裡我一直在遵守這個約定。”
“謝如珩並不喜歡我,他只是拜託我幫他一個忙,讓我在他死後告訴世人我們相過。”
“啪嗒。”
唐白打翻了水杯。
水杯裡的水打了桌面和唐白的服,唐白卻彷彿未曾察覺般追著問:“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唐白的失態超出了顧圖南的預料,他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對還是錯,但是他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會畏首畏尾,顧圖南一字一句重複道:“謝如珩並不喜歡我,他只是拜託我幫他一個忙,讓我在他死後告訴世人我們相過。”
顧圖南看到唐白全都抖起來,彷彿聽到了什麼徹底顛覆他認知的事,“他、他什麼時候去拜託你的?”
“首席考核的機甲對決結束時,我撞到了他的發期,知道了他是omega,過了幾天后我對他表白,他拒絕了我,又拜託了我這些事。”
說完這句話,顧圖南看見唐白呆呆怔怔地流下了一滴淚。
隨後眼淚和碎玉珠子般掉了下來,一滴又一滴,連同濃郁到極點的悲傷。
他明明是在哭,笑容卻在佈滿淚痕的臉上揚起,唐白摀住臉,用雙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在人為製造的黑暗裡,他似乎可以拋下現在的一切規矩、冷靜、面,像個委屈到極點的孩子那般嚎啕大哭。
*
在唐白的記憶裡,他和謝如珩的初遇是在聯邦軍校的圖書館。
他請謝如珩幫他拿書,這個alpha很高,手長腳長,長相好看到過分了。
他認為這個alpha可以參與競選聯邦軍校的校草,校草這種東西是他們禮儀學院的一群omega閒著沒事搞出來的評選。
唐白捧著書回寢室時,正好聽到夢他們熱火朝天地討論這屆聯邦軍校的新任校草,見唐白來了,小omega們安靜了一瞬,在唐白詢問的目中,夢不好意思地開口道:“寶貝,不是我們不講親疏,只是這次的新校草值太能打了,我們也很難昧著良心說顧圖南比他帥,當然顧圖南也是很帥的!”
唐白好奇地湊近一看,只見禮儀學院評出來的新校草的照片是一張抓拍。
是在聯邦軍校新生剛學的校門口,黑髮黑眼的alpha提著行李,他似乎到了拍攝儀,冷著臉回過頭,泠冽的眸對準鏡頭,那撲面而來的迫穿越時空和屏幕,連同那濃墨重彩的貌衝擊了唐白一臉。
“他謝如珩,君子如珩,他真的太好看了!”
唐白笑了一下,“是啊,本人比照片還要好看。”
眾omega:“!!!”
唐白把圖書館偶遇講了一下,大家羨慕到哀嚎,“我也好想偶遇校草啊!”“聽說他本人看起來很兇,你到他面前就了!”“但是糖糖的描述里謝如珩人很好啊,還幫忙拿書了......”
大家在幻想著好的,唐白做完護工作躺在床上,放下床簾,看起了《能源振》,翻起這本書時,他偶爾會想起謝如珩將書遞給他的模樣,確實是十分優越的長相。
唐白想,如果他真的要迫於力結婚,不如就找這個這樣長相的,長這樣即使沒有,每天看著也能賞心悅目。
這個時候唐白每天的日子都是一不變的,平靜得像一汪死水,他按部就班地上課,相親,有時候陪母親逛街,看母親在逗籠子裡的金雀時,他會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人生。
他想自己和籠子裡的鳥雀,好像沒有多區別。
每當他有這樣的想法時,他就會拿出圖紙,一個人悄悄提筆設計,這是他的世界,他在這個世界裡揮灑自如,時而放飛一隻啾讓它嚶擊長空,時而領來一隻二哈讓它肆意撕家,他只有在這樣的世界裡才可以找到片刻的真實。
很多時候他去照鏡子,都認不出鏡子裡的人是誰,黃主任說全天下的alpha都會喜歡他這樣的長相,但其實那些alpha的喜對他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他心打扮自己,只是為了取悅他自己。
可是現在他再去看自己,無論鏡中人有多麼好看,他似乎都無法高興起來了。
機甲製造大賽的直播在播放,冠軍是程彬,唐白看到爺爺親自授予這個alpha獎杯,他看到彈幕發出數不清的讚之詞,他看著看著,就突然關掉了直播。
他有點臭屁地想,這個冠軍的水平不如我。
然後他有點難過,難過自己的才華不能施展。
他覺得這是這個世界的損失。
唐白抱著厚厚一沓的寶貝圖紙,他希這些作品一輩子都無法面世,於是他委委屈屈地撅著,登陸機械之棺,正好看到有人發帖尋找自由作模式裡自由程度極高的機甲。
誒?
唐白拉出一張紅兔兔機甲的設計圖紙,覺得這張圖紙完全符合要求,他思考了一下,聯繫了那個機甲師。
那個機甲師希圖紙價格能便宜點,將外形的預算降低,還拿地下競技場的機甲風格和他舉例,降價是不可能降價的,他設計的機甲圖紙怎麼可以賤賣?
但是這個機甲師其他的話卻引起了唐白的興趣,他沒去過地下競技場,一時間十分好奇,最後他對這個機甲師說了自己設計這款機甲的初衷後.... ..
他迎來了意想不到的連環彩虹屁。
“在所有為戰鬥誕生的武中,只有您站在了全人類的角度上去設計,不分別,不分徵。您是星際歷史上第一位將omega與機甲聯繫起來的設計師. .....”
唐白他......看樂了。
他的角翹到天上和太肩並肩,覺自己被吹得飄飄然,他一邊笑,又一邊哭。
他想這個人說的未來可真好啊,什麼值得載史冊的機甲設計,什麼給星際機甲製造帶來里程碑式巨變的理念,可是這些東西都不會實現,他只是一個omega,他做不了機甲製造師,他的理念不會被人聽到。
他和這個機甲師聊到深夜,很多事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可也許是他和這個機甲師太合拍,又也許是他真的太累了,太需要一個發洩的途徑,而這個名為“X”的網友了解他的現實份,不知道他的別,所以他能毫無顧慮地對方說這些。
他說他最近有了一個飛行機甲的構思雛形,設計靈來自於他看到的一隻金雀。
那是關在籠子裡的金雀,很漂亮。
X問,是金雀外形的機甲嗎?
他說不是的,外形是銀長尾山雀,俗稱啾,你看過啾嗎?他把銀長尾山雀的圖片發給X。
過了一會兒,X對他說,我看過,這是一種很常見的野鳥,我見到它們的時候,它們通常並不好看,很瘦,也不是純白,照片上拍的都是它們狀態很好的樣子。
X又對他說,這種鳥不適合當寵,吃得不好會死,太過孤獨也會死,最適合它的生活是在森林裡自由自在。
是啊。
太過孤獨是會死的。
唐白突然有些不過來氣,他呆呆地躺在床上,抱著無聲的帕玩偶,茫然地著天花板。
他不想要再呆在這籠子裡了,他想去外面看看,看點什麼都好,他不想再過這一不變的生活,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眼就看得到盡頭的一生。
所以他決定去地下競技場。
也就是因為這個決定,他遇到了蕭城,或者說,他再次遇到了謝如珩。
黃主任說,想要加大單的功率,可以和alpha做刺激的事,哦,這種刺激不是指兒不宜的事,而是利用吊橋效應,讓對方誤把特殊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為心。
他一開始想是英雄救的環和吊橋效應讓自己對蕭城產生心的覺。
但他後來思考了很久,他發現並不是。
那次相遇,讓他看到了謝如珩冷峻外表下桀驁不馴的鮮活靈魂,明明是冰冷的眉眼,眼裡卻有熊熊烈火在燃燒。
那是一個他未曾接的世界,滾燙,鮮活,令他過分著迷。
謝如珩帶他去地下競技場,幫他挑選好面,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和謝如珩參加化妝舞會。
可那不是舞會,那是殘忍的地下競技場,謝如珩看他害怕,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皮能到謝如珩手上的傷痕,他在想這個人到底經歷了什麼呢?是什麼讓他如此凌厲又自由,是什麼讓他保持著不羈的靈魂?
四周響起了觀眾的嘶吼歡呼,可是這一刻,他卻像聽到了謝如珩里江河流淌大海呼嘯的聲音,這讓他好想去那個陌生的世界,和謝如珩一起冒險......
他主提出要教謝如珩跳舞。
他會跳舞,他經常會在各種晚宴上跳舞,他在舞會上笑得那樣張揚,可其實他並未到多快樂。
日復一日的相似舞步,只讓他到厭煩。
可是當謝如珩在人聲鼎沸的廣場,對他攤開掌心,對他說,這位小爺,我能請您跳支舞嗎,那一刻他真的到了由衷的快樂。
想和你跳舞,想好喜歡你呀。
他們一起走過貧民窟的大街小巷,教凌先生那裡的孩子學習,他們也會遇到不懷好意的壞人或者是小流氓,當他第一次用貧民窟的髒話罵這些流氓時,謝如珩那一刻詫異的神唐白這輩子都忘不了。
謝如珩遲疑地說,我以為你只會念很華的詩章...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他笑得前仰後合,看著謝如珩茫然無措的模樣,唐白笑得更開心了,他笑著說,我當然會念詩呀,我給你念一首好不好?
喧嘩的集市裡有人說接下來就要放煙花了,謝如珩看著他,點了點頭。
“南方的明眸,烏黑的眼睛。我從目中。”
一簇花火攀升到頂端,它知道自己的綻放只在霎那,為了這一刻的絢爛它將犧牲此生的全部。
在眾人的驚嘆聲中,絢爛的煙花點綴了夜空,也點亮了謝如珩的眼眸。
“自從我們相遇的那一刻,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他看著謝如珩,看到那點由煙花綻放燃起的變得暗淡,因為極緻麗只在瞬息間化為一縷煙雲。
然後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謝如珩並沒有吻他,謝如珩對他說,今晚的煙花真。
是啊,那晚的煙花可真。
他以為謝如珩是他生命中那顆不落的星,但謝如珩卻是煙火,他此生見過最,也最絢爛的煙火。
那朵煙花拼盡所有,燃燒一切,當他耗儘自己的全部燃燒生命時,連這世間的黑暗都被他照亮剎那。
無數人驚呼著,讚著,慨著,惋惜著,他們仰著這個機甲師,看他以貧民出,孤一人,登上了元帥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