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心底已經有了不好的念頭，可真的聽到，還是會剎那間的空白，閔姜西暗自吸了口氣，幾秒后才道：“我讓秦佔想辦法找這方面的專家，現在醫學這麼發達，辦法總比問題多，您先別擔心，一定要放松心，我不會告訴程雙，我們私下里先解決。”

閔姜西素來理智，說話條理清晰，程春生淡笑著說：“我現在心完全放松，沒有任何想不開的地方，人吃五谷雜糧，總會生病，只是到我生大病而已，叔叔謝謝你，但是不用麻煩了，國國外的醫生我都看過，也怕誤診，醫院跑了五六家，權威醫生也見了不，說的話都一樣。”

程春生語氣輕松，閔姜西卻不知從哪句開始，舌底突然泛了酸，想說些寬的話，但那些話說出來，不過是騙人騙己，再難聽點，掩耳盜鈴，有些事，不是自欺欺人就能當做沒有發生。

閔姜西沉默，程春生寬道：“沒事的，你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要是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心里會更愧疚。”

閔姜西強自鎮定，從嗓子眼里出兩個字：“沒有。”

程春生道：“這也是我一直沒有告訴程雙和邊人的原因，人各有命，我不是不想治，現在是治不了，那就只能認命，但年輕人最不愿意的就是認命，我不想程雙因為我這個病到奔走，然后一次次打擊，絕，沒有必要，活到我們這個年紀，什麼事都可以逆來順，何苦拉著邊人一起罪，不如開開心心走完最后一段。”

說罷，程春生輕嘆一口氣，“就是對不住你的，讓你平白無故心不好。”

閔姜西嚨哽了一下，輕聲道：“沒有，叔叔，您不用擔心我。”

程春生說：“姜西，你是好孩子，也是你們這幫人里最懂事的一個，到時候你幫叔叔勸勸程雙，省得鉆牛角尖想不開，你跟說，我不能陪在邊，最起碼能陪在媽媽邊，媽媽也等了我好多年了。”

閔姜西微垂著視線，出聲道：“程叔叔，不管怎麼樣，我跟程雙都會當一輩子的朋友，無論開心還是不開心，我們也都會互相照應，這一點您完全不用擔心。”

程春生應聲：“好，好，有你們陪走完今后的路，我不管在哪都會很放心。”

閔姜西扛著一波一波涌上來的酸，聲音平靜的說：“但是要不要瞞著程雙，我想請您再慎重考慮一下，您想讓沒有力的接，但如果真到了那天，會不會因為沒有盡力而到憾？那份憾會不會陪走完下輩子？可能會怪我知不報，讓錯過最后救您的機會，認命和憾比起來，我不知道哪個更傷人。”

說完，程春生那邊意料之中的陷沉默，良久，閔姜西再次道：“我跟程雙在一起討論過，我們都沒有媽媽，對于失去親人這件事，好像猝不及防對我們的傷害更大一點，我們無時不刻不在想如果，如果那天怎樣，也許結果就不會是這樣。阿姨心臟病，走的很突然，我住院的時候，跑到我床邊，用手探我鼻息，太怕突然失去這件事，說過，寧可久病床前日日煎熬，但最起碼我們盡力了，總好過猝不及防，連句再見都不能好好說。”

程春生的哭聲很小，他不想讓閔姜西聽到，可是忍不住，閔姜西在電話這頭，心也無比的沮喪，程春生于而言，不只是程雙的爸爸，而是半個親人一樣的存在，尚且如此難過，更何況是程雙，有些痛苦，是來源于恐懼自己很在意的人會有多痛苦。

好半晌，程春生的聲音才從手機中傳來，帶著強忍的鎮定，“我知道程雙想媽媽，這些年我也盡力讓過得開心一點，沒想到……”

沒想到，程雙媽媽的死，會給留下這樣大的影，程春生哭出聲，閔姜西出聲道：“程叔叔，您不用擔心，我跟您說這話的意思，是程雙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麼，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學會探人鼻息是在有意識的保護邊人，人都會長大，常說老天爺很公平，雖然沒有媽媽，但您當爸又當媽，所以什麼都不缺，尤其是。我在認識程雙之前，格很差，也沒想過在大學里什麼朋友，您說我們這幫人里，我是最懂事的，其實我不覺得，都是他們在包容我，我們都在學著怎麼變得更好一點，程雙跟您一樣，天樂觀，以我對的了解，如果我們瞞了，未必會怪我們，只會生氣為什麼自己不夠有擔當，讓我們都覺得沒勇氣接。”

程春生嘆氣，輕聲道：“好像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閔姜西說：“因為你們都更對方。”

程春生說：“姜西，你幫叔叔一個忙，讓我再考慮兩天，我想想怎麼跟開口。”

閔姜西立馬聽出言外之意，出聲道：“您放心，我不會告訴程雙。”

程春生說：“謝謝，謝謝你跟叔叔說這些話。”

閔姜西道：“我尊重您的一切決定，您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盡管說。”

兩人又聊了幾句，電話掛斷，閔姜西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空的房間，心里像是突然缺了一塊，不想哭，只覺得空曠，像是一間房子被拆走了一面墻，看似還有其他幾面，但家已經不是家了。

一生中值得掛念的人就這麼幾個，走一個，一個。閔儀走了，姜遠音信全無幾十年，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外婆走了，如今連程春生也收到了倒計時的通知單，明知生老病死是常理，可哪個能坦然面對，所謂坦然，不過是經歷的太多，用表面的風平浪靜代替了心的歇斯底里。

人很脆弱，在字面前。

閔姜西靠在沙發上，腦子說不上是還是空，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座雕細琢，又面無表的雕像，從前時常覺得自己跟現實的生活中間隔著一層明的玻璃，很近，但是有距離，小心翼翼的保護著自己，因為知道傷了沒人可以保護，但是現在，好想那個人。

拿出手機，閔姜西打給秦佔，電話響了兩聲后被接通，悉的聲音傳來，“喂，西寶。”

閔姜西說：“你在干嘛，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