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程雙起出了臥室，去廚房打開冰箱，從里面拿出一大瓶釀青梅，程春生新做的，還是滿滿的一瓶，倒出幾顆又兌了水，仰頭往里灌，沒事，心很平靜，不就是不喜歡嘛，很正常，都多大年紀的人了，又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被拒而已，小菜一碟。

程雙毫不給自己傷的理由，為那種不解風的棺材板兒傷心掉眼淚，做夢！要氣也是氣自己隨著年齡的增長，口味還變了，沒事兒找，放著康莊大道不走，非要閉塞小路，現在好了，被社會教育的明明白白。

不氣不氣，沒什麼好氣的，更不能哭，哭就是沒用，哭就輸了！

程雙機械的往肚子里灌冰鎮青梅，企圖澆息腹中的火氣，正大口大口喝著，后突然傳來一聲：“你干嘛呢？”

“咳…”程雙嚇了一跳，杯子差點甩出去，連嗆帶灑，咻的轉。

幾米外，穿著一深藍睡的程春生站在臥房門口，微瞇著視線，睡眼惺忪，見狀，他又問：“你喝了什麼？”

程雙嗆得到都是，了紙巾都不知道先從哪里起才好，余驚未退的說：“你想嚇死我啊，我能喝什麼，青梅。”

程春生說：“喝個青梅，你鬼鬼祟祟的。”

程雙彎腰地，聞言，撅著道：“我在你眼里干什麼都像狗。”

程春生走到飯廳，看見一大瓶青梅放在桌上，程雙杯子里還有沒喝完的，他兀自道：“你來來回回，一下進一下出的干什麼？”

程雙說：“我現在在自己家里都沒有人自…”一邊說話一邊直起腰，當看見程春生的臉時，瞬間一愣，定睛問：“你怎麼了？”

程春生正在倒青梅，抬眼道：“什麼？”

程雙說：“你怎麼出這麼多汗？”

程春生隨口道：“我剛起來洗了把臉。”

程雙說：“你臉也不好。”

程春生說：“年紀大了，多喝一點就難。”

他仰頭喝了一杯青梅，程雙湊上前他額頭，全是的，但是不熱，睡領口和前都有水跡，確實像是剛洗過臉，蹙眉，程雙道：“讓你喝點兒，你還不聽。”

程春生說：“也沒喝多。”

程雙道：“說喝多的是你，說沒喝多的也是你。”

程春生說：“人老了，記不好，說完就忘。”

他不是喝多了，就是明目張膽的耍賴，程雙問：“頭疼不疼？”

程春生說：“還行。”說完，又加了句：“不疼。”

他早年就有喝多酒頭疼的病，程雙三分不爽的口吻道：“去沙發上躺著，我給你按按。”

“不用，你快睡覺吧。”

程雙走至沙發坐好，上墊了個小毯子，程春生見狀，放棄抵抗，默默地走過去躺好，他枕著程雙的，突然抬手點了下程雙的額頭，程雙往后一躲，“干嘛？”

程春生說：“別皺眉，你也想皺我這樣？”

程雙不爽道：“又不給別人看，我樂意。”

程春生說：“還沒嫁人呢，現在就不注意形象管理。”

程雙一邊給程春生按太，一邊道：“嫁什麼人，我正式宣布，不找了，我這輩子就跟你一樣，打兒，談什麼，專心當個富婆不好嗎？”

程春生閉著眼睛說：“跟我一樣，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你已經快出生了，現在你不覺著孤單無聊，因為你還年輕，等以后我不在了，就剩你一個人，你個冒發個燒，都沒人帶你去醫院。”

程雙說：“我們都這麼好，你再陪我混個三五十年沒問題，到時候我都老了，沒準兒咱倆還能落個同年同月同日死呢。”

話音落下，程春生反應很大，當即蹙眉道：“別胡說！”

程雙道：“本來就是，你八九十歲的時候，我都六七十歲了，同年同月同日死不好嗎？多浪漫，我媽都要嫉妒。”

程春生閉著眼睛，瓣抿，程雙見他一言不發，可整張臉上的明顯繃扭曲，終于，眼淚從他閉的眼皮下溢出，大滴大滴，順著眼角流到手上。

程雙垂目，一眨不眨的睨著程春生，按的手停下，出聲問：“爸，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

程春生依舊不出聲，唯有眼淚一滴接一滴的涌出，程雙抬手幫他抹掉，強裝鎮定的說：“什麼事兒你告訴我，天塌了咱倆一起頂著，你還信不過我？”

程春生表越發扭曲，他手捂住臉，到底是泣出聲，程雙瞬間嚨哽住，舌底泛酸，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覺，自欺欺人這麼久，沒有一刻真正的安逸，咬了下牙，拍了拍程春生的肩膀，故意輕松的口吻道：“欸，你看你，喝點兒酒就控制不住緒，什麼委屈了，跟我說，我替你分析分析。”

程春生捂著臉，緒失控了十幾秒之后，逐漸趨向平穩，他坐起來，了紙巾眼淚，旁程雙怕他又不肯講實話，催促道：“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再瞞我，我可要翻臉了。”

程春生忍著心的翻攪，遲疑片刻，紅著眼眶看向程雙，開口說：“雙雙，你要有點心理準備。”

只一句話，程雙的心就跌進了谷底，但面上毫不改，點頭道：“我做好了，你說吧。”

程春生暗暗吸了口氣，“我最近檢查，出了點問題，淋方面，相對其他病可能要棘手一些。”

程雙想做出鎮定自若的模樣，可是繃得太近，整張臉都是沒有表的，問：“淋怎麼了？”

程春生說：“淋上長了腫瘤。”說完又很快加了句：“我在看醫生，也在積極配合治療，醫生說目前看還可以。”

程雙幾乎立刻就能穿程春生的謊言，如果是正在治療中，怎麼會喝這麼多的酒？

悄然攥拳頭，出聲問：“腫瘤是良還是惡？”

程春生著臉煞白的程雙，笑了笑，說：“惡的，但是沒事，不用擔心。”

他抬手程雙的頭，“沒事。”

程雙眼睛一閉，瞬間別過臉，可眼淚還是更快一步涌出，耳聽得程春生說：“別哭，我不是還沒死呢嘛。”

程雙一把抱住程春生，用盡全力，忍到渾都在抖，程春生拍著的背，溫聲道：“說好了我們兩個一起頂著，你別先頂不住了。”

程雙把牙都咬碎了，可抑的哽咽聲還是溢出嚨。

程春生眼淚掉下來，角卻是勾起的，跟小時候一樣，他哄著道：“萬一我要是頂不住，以后再有什麼事，你就要一個人頂著了。”

程雙張了張，太酸，什麼都沒說出來，唯有用力的抱程春生，一秒都不松手。

程春生道：“我以前最討厭那些自以為是的家長，孩子做不喜歡做的工作，孩子相親，現在我也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你別嫌我啰嗦，我沒什麼憾，就算你一輩子單，誰也不找，我也支持你，就是有點放心不下，私心想，要是能看著你找個靠得住的男朋友就好了，但這也只是我自私的想法，你有你的生活，只要你開心就好，爸爸永遠支持你，無論在你邊，還是在別的地方。”

程雙繃不住，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已經失去很多了，用那麼多年去接失去媽媽的事實，也可以接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但唯獨不能接，老天再奪走程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