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芳誕這日天朗氣清,秋風輕拂。午膳過后,后宮的妃嬪就漸漸地聚到了綺華宮的清樂閣,衛景昭特令戲班在這里不間斷地唱半日的戲,也下旨晚間的壽宴便設在綺華宮正殿。
這是天大的榮耀,即便當年大行皇后賀惜榕還在時,做生日也沒有這麼大的排場,因此許多人都私下里猜測,皇貴妃一直是皇上心尖的人,按著這麼下去,恐怕不多時就要封后了。
今日萬事都以皇貴妃為首,沒人敢在這會兒搶的風頭,青梔也按著品級,著了件海棠的煙云蝴蝶,既喜慶,又不會喧賓奪主地扎眼,嵐秋跟著,主仆二人也往清樂閣去了。
長福宮今天一早就請了太醫來看,院判梁松過脈后,說道已經好了些許,果然轉醒后已能下床喝粥。
麗昭儀是面上不顯實則極心高氣傲的人,見兒子沒有大礙,雖然皇上之前就說可以照顧啟禎不必去綺華宮,也還是鄭重裝扮了,算著時辰往那兒去。
才出長福宮的門,就巧遇到杜貴人。杜貴人是平嘉九年的宮,初時恩寵就平平,同一批進宮的雅容華得皇上喜后,更沒人再多看一眼,三年過去,除了侍寢后從才人晉為正六品貴人,就似乎再不會晉封了。
這樣一眼得到頭的日子倒也帶來一些好,至宮里沒人會去為難,杜荷然也一直默默,這會兒見到周蕓秀,按著規矩行了禮,周蕓秀便邀同行。
行了幾步,杜荷然問道:“不知大皇子可好些了嗎?”
周蕓秀端著賢良淑德的模樣,微笑道:“多謝妹妹關心,啟禎已經好了許多,只是梁太醫慎重,說還是將養兩天。”
杜荷然點點頭,認真說:“誰不知道梁院判是院史華太醫之下第一人,可見皇上多麼著大皇子。”
周蕓秀攏了攏袖,臉上的平淡笑容里有掩飾不住的傲然,“啟禎的確是聽話的孩子,皇上也對他期頗深。”
說到這里,杜荷然卻臉現疑,問道:“嬪妾從來見大皇子,都是乖巧懂禮的模樣,依嬪妾看,大皇子倒是有可能去鐘靈湖旁坐一坐,卻絕不會玩水以至于跌落湖中。”
雖然這話說的著實沒頭沒腦,但周蕓秀自得了啟禎,雖然自己教導嚴格,卻容不得旁人說一句不好,這是終的依仗。
杜荷然的話字字句句都敲到了的心坎里,臉上便也有了笑意,點了點頭,“妹妹也是個明白人,啟禎那孩子本宮一向教育得當,是決不會貪玩到這樣的地步的。”
“知子莫若母啊,連娘娘都懷疑的事,皇上卻也沒查出什麼。”
周蕓秀仍掛著不變的微笑,“皇上自然有皇上的想法,若真有,想來皇上也不會坐視不管,我們為宮嬪,只需等待就好。倒是妹妹你,今天話似乎有些多。”
“昭儀姐姐,嬪妾有句話,一直想找機會與您說,方才問娘娘的那些話,也是為著嬪妾一己私心,如果娘娘對大皇子落水之事也有懷疑,那麼接下來的話嬪妾就好說了。”杜荷然倒是坦坦的樣子。
麗昭儀心里了一,還是端著份,細細打量了一下杜貴人,這才慢慢地問:“什麼事?”
杜荷然仍然溫婉大方,好似說的本不是一件要事,“娘娘也知道,嬪妾并不得寵,平日里也沒什麼事,前日繡活兒做的累眼睛,就出門隨意逛了逛,路過甘泉宮時,正見到雅容華從鐘靈湖的方向往東邊走,神匆匆似的,嬪妾那時也沒多想,可后來大皇子落水的事兒傳來,估著時辰,竟就是那左近。”
周蕓秀心下一跳,遲疑地問:“妹妹的意思是,雅容華似乎有不開的關系。”
杜荷然微笑,言語間話里有話:“嬪妾不敢這麼妄自揣測,只說給娘娘聽一下,究竟嬪妾沒有親眼見到什麼,但這時間實在太巧了,何況雅容華本來住在宮東邊,又是孤高冷傲的子,如何會跑到西邊鐘靈湖去,很是奇怪。”
周蕓秀聽了這話,皺了皺眉,看向杜貴人。杜荷然量小巧,以前各類宴會以及闔宮請安時都站在人堆里,并不顯眼。這會兒面對著周蕓秀,說的還是謀害皇子的事,卻是鎮定自若,別有一種橈輕曼的麗。
“本宮知道了,也很激貴人能來告訴我,只是,”周蕓秀頓了頓,才繼續說,“天底下沒有白白得來的東西,貴人妹妹拼著得罪雅容華來與本宮說這話,究竟是為什麼?”
杜荷然嘆道:“娘娘當真是這宮里頭一等的聰明人,與娘娘說話從來不費力。嬪妾的境娘娘也看到了,皇上并不喜歡,恐怕也沒有娘娘這樣好的命,可以有緣得個孩子,嬪妾不求娘娘栽培,只求這宮里沒人敢欺負嬪妾,也不至于到克扣嬪妾份例的地步。”
周蕓秀有些訝然,忍不住問:“怎麼務府的竟膽敢克扣妹妹的份例嗎?”
“總管江佑德江公公自然是好的,但江公公管著這麼大個宮,也有力不濟的時候,”杜荷然苦笑一下,“嬪妾前段時間想要些不要的綢布邊角料,做幾張帕子與幾個香囊,卻讓務府那起子小人好一通說。”
周蕓秀瞇了瞇眼,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還得去查一查,只是眼下看著杜荷然卻不似作假。拉過杜荷然的手,表達親昵的意思:“這值什麼,下次還有這樣的事,就來承安殿找本宮,皇貴妃雖然打理六宮公正有序,也總有顧不到的時候。”
杜荷然見似乎接了自己的示好,舒了口氣,奉承道:“以前見到大皇子良善,就知道娘娘也一定是個心善可親的人。”
兩人說著話,也不覺得什麼,不多時就到了清樂閣。這會子戲臺上已經敲鑼打鼓咿咿呀呀唱了起來,演的卻是洪升的《長生殿》,細聽下正唱到那第二出《定》,臺上的名角兒歌婉轉細如,“愿似他并翅飛,牢扣同心結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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