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泠微微一愣, 尚未從許溫怎麼到那瓶子的疑中反應過來,就瞧著三雙眼睛齊刷刷地了過來。
蕭渙甚至出點張神, 微抿著,一副既想聽,又不敢聽的模樣, 蕭瑜則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眼睛忽閃忽閃地著。
反而是許溫看起來比較鎮定,正滿目含笑地著,靜靜等著的回答。
不知道為何, 趙泠總有一種必須要好好思考, 然后再回答的錯覺,于是蹙著好看的眉頭,深思慮一番, 才道:“要不然, 蕭二表哥喝個罰酒?”
蕭渙愣了一下, 立馬從善如流地答應,他剛抬起酒杯,就被一只纖細修長的手從旁按了下去,許溫笑道:“玩之前規矩都說好的,不可不罰, 滿不滿意由大家說了算。方才常寧郡主不想答, 不也被二位了一把,怎麼換到元嘉郡主上,就不一樣了, 難不……”
他頓了一下,又笑,“你們三個人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老實人。”
趙泠:“……”
到底是誰欺負誰?喝到現在了,蕭渙臉都喝紅了,就許溫跟個沒事人一樣,喝酒像是喝白水,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分。
蕭瑜道:“就是說啊,我這回幫理不幫親的,胳膊肘就是要往外拐,就以我二哥酒量,最多再喝三杯必醉。泠泠,我二哥今天是橫著出去,還是豎著出去,可全看你了!”
如此,趙泠便無計可施了,于是搖頭道:“從未。”
“從未?”
“從未?!”
蕭家兄妹同時驚呼一聲,蕭渙忙大笑道:“好好好,從未就好,這個好,罰酒我替你喝了!”
蕭瑜心里暗猜趙泠是不好意思當眾承認,見自家二哥傻乎乎地喝罰酒去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告訴他為好。
許溫臉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左手藏在袖子里握拳,他一直都知道趙泠對他不曾過半點真心,可當他親耳聽到時,只覺得從背后被人一劍穿了個心涼。
他上中了蠱,原本假死之后,就該斷絕,徹底將趙泠忘得干干凈凈。
可他實在不舍得忘記喜歡的人,遂放,將蠱從管里引了出來。期間雖然艱辛痛苦,但他早就慣了,并未覺得如何難忍。
同趙泠這句“從未”相比,似乎千刀萬剮,五馬分尸,以及挫骨揚灰都顯得太過仁慈了。
他這一顆真心煎熬了太久,早就千瘡百孔了。
許溫垂眸,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流出幾分悲哀,可也只是轉瞬即逝,再抬起臉來,仍舊風輕云淡。
他道:“聽聞郡主此前嫁過人,難道所嫁之人,并非郡主所?”
蕭瑜面一凝,忙看了眼趙泠,低聲道:“這個不能提,不能提!”
“有何不能提的?”許溫笑容不減。
“因為,因為……”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好的理由,余瞥見許溫手邊的瓶子,靈一閃,“因為你方才問過了,一次只能問一個,你違規了,快罰酒!”
“這有何難?再轉一次便是了。”許溫隨手又一轉,瓶子立馬飛速旋轉起來,在眾人的注視下,瓶口又再一次指向趙泠,他淺笑,“元嘉郡主今晚運氣極好。”
“哎?這麼邪門的?”蕭瑜起將瓶子抓了過來,仔細打量,“不會吧,說什麼來什麼,怎麼這麼準的?”
許溫不理,只是將目落在趙泠上,語氣溫和,并不顯得咄咄人,可無形中又將進了死胡同里。
蕭渙見場上氣氛不對,忙出聲打圓場,許溫擺了擺手,隨意道:“愿賭服輸。”
趙泠緩緩吐了口氣:“許大人似乎對我的私事很興趣?我能問一問,許大人到底是想當眾折辱于我,還是想拿我尋個樂子?我并非那等絕玩|,許大人如果想游戲佳人,怕是找錯人了。”
許溫這才面愧,很迷茫地向左右,而后才道:“這個問題算是不可言說?提也不準提?郡主得有多恨前郡馬爺,才能如此?”
蕭渙低聲音道:“算了,別問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麼可提的。”
許溫想了想,又笑道:“我雖不在京城,但也對元嘉郡主的芳名有所耳聞。想來是那位前任郡馬爺的過失,這才惹得郡主提都不肯提。”
趙泠寒著臉道:“這是我同他之間的事,旁人勿須多言。郎君已死,時過境遷了,多提無益。”
話已至此,游戲也到此結束,蕭渙同許溫還有正事要談,遂派人先將二人送回去。
馬車恰好行至街道口時,同蕭子安迎面遇見,不僅是他,連沈小公爺也在。
蕭瑜眸一喜,掀開車簾一角,見沈小公爺了過來,忙又把車簾拉上,沈小公爺微微一愣,見馬車懸著的燈籠上,印著長公主府的字樣。
于是便偏頭同蕭子安道:“相逢即是有緣,出來辦差竟能遇見元嘉郡主,若是每天都能遇見,那我倒緣每天都出來辦差。”
蕭子安淡淡笑了一聲,街道口行人眾多,后跟隨著大批兵,人群自分散開一條道,他驅著馬行至車前,輕聲道:“這麼晚了,你們兩個做什麼去了?”
自從謝明儀死后,趙泠再也沒見過蕭子安,每次他來,毫無例外地拒之門外。此刻一聽,不由自主蹙了蹙眉,隔著一道車簾,不冷不熱道:“九王殿下審問犯人,審習慣了?張口便是問去向,我竟不知自己何時被足了,去哪里還要同你報備一聲。”
蕭子安低聲道:“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語罷,他抬手撥了幾個兵,吩咐道:“你們幾個護送元嘉郡主回去,其余的人隨我出城。”
恰好沈小公爺驅馬過來,意有所指地笑道:“京中現在不安穩啊,多派幾個人護送,也是件好事,郡主就莫推辭了。”
“京城出什麼事了?怎麼就不安穩了?”蕭瑜聽聲,趕從馬車里探了半個子出來,“你們這是做什麼去?”
“抓逃犯啊,還能做什麼?”沈小公爺笑道:“從謝府逃了好幾個重犯,還都是謝明儀生前的親信,皇上下旨,命九王殿下接手此事,務必要將人捉拿歸案。這不,現在謝府外頭埋伏了不兵,就等著有人自投羅網。”
趙泠一聽,便知沈小公爺的意思,原來是蕭子安命差守在謝府的,也許,他就是猜到阿瑤肯定會溜進去,專門在那埋伏。
若是如此推斷,那阿瑤先前被抓,難不也是蕭子安的意思?
他就這麼容不得謝明儀,連阿瑤也要弄死?
僅僅這麼一瞬間,趙泠的手心就冷了下來,抿,冷漠道:“原來如此,既是捉拿逃犯,那時間迫,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說完,忙讓車夫駕車。蕭子安蹙眉,抬眼橫了沈小公爺一眼,并未多言,直到馬車走遠了,才低聲道:“你明知這不是我的意思,天命難違,父皇下旨如此,我怎敢違背?你當著阿泠的面前如此說,到底是讓記謝明儀一輩子,還是要讓我而不得,永遠得不到的心?”
沈小公爺微微一笑:“自然是二者皆有,我啊,就是這樣的人,但凡是被我偏過的人,哪怕死了,我也要為他討個公道。”
“公道?謝明儀有何公道?他罪不容誅,本就該死!”蕭子安冷聲道:“別忘了,謝明儀蹲詔獄的時候,你們寧國公府比誰跑得都快!如今人都沒了,你還在此說什麼討公道,不覺得惡心?”
沈小公爺道:“縱然他人沒了,可該有的公道,遲早會有,真相終會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他說著,嘆了口氣,“要得不到,索大家都得不到。若是其中有一個人得到了,其余的人,今后該怎麼活。”
“簡直不可理喻!”
蕭子安索不同他多言,驅馬就往城門口行去,后的差見狀,紛紛跟了過去,一行人浩浩,開了城門就直奔郊外。
謝明儀邊的親信不,最得臉的侍衛,便是流火,早先一步就被沈非離藏了起來。皇帝下旨抄家滅門,但凡曾在謝明儀邊當差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
抓捕了一夜,也只是將潛逃的下人捉拿歸案,不日便押送至邊疆服役。
至于阿瑤,留在趙泠邊一日,始終都是個□□煩。萬一哪天皇帝想起來,恐怕又是一場腥風雨。
蕭子安同陸姑娘的大婚在即,宮里宮外都開始著手準備,也趕巧了,大婚前夕,正趕上太后娘娘過壽。
當今皇上以仁孝治理天下,今年國庫充盈,是個難得的好年景,因此太后娘娘的壽宴定然要大辦。
地點就訂在了福壽宮,由禮部全權辦理。
趙泠一早就開始著手準備壽禮,宮里什麼都不缺,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偶爾犯些小糊涂,記不清楚人事,唯一記得的,始終只有趙泠去世多年的母親,晉長公主。
這些年來,太后對趙泠真可謂是千般寵,萬般庇護,比對任何一位皇孫都好。因此,趙泠極其用心地準備壽禮,先是去廟里沐浴齋戒數日,焚香叩拜祈求太后娘娘長命百歲,福壽安康。
之后便親手制一副抹額,的紅一向不好,為了這副抹額,真可謂是煞費苦心,雋娘一直從旁教,好不容易才連夜趕制出來。
到了壽辰那日,趙泠早早換了大紅的宮裝,眉心點著梅花花鈿,心妝扮了一番,遠比平日更顯得人。
才一福壽宮,殿里原本鶯鶯燕燕笑著閑聊的眾人,頃刻之間安靜下來。
只見趙泠緩步從殿外行來,披紅帶,腰間的玉佩隨著擺叮咚作響,一頭青仿佛極好的緞子,頭頂的琉璃宮燈,將的打在的頭頂,連面容都散發著和的暖意,甚如此打扮,比平時更加明艷張揚,殿里眾人瞬間黯然失。
陸景和坐在齊貴妃側,正俏生生地同太后閑談,原本投向的目,竟然一瞬間就落到了趙泠上,不僅如此,連一直拉著手的太后,也不知何時將手松開。
太后滿臉笑容,對著趙泠招手:“泠泠快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趙泠應聲行了過去,人還沒到跟前,就被太后一把拉至前,心肝寶貝地喚了一通:“泠泠啊,你有好些時日沒宮了,這是怎麼了,哀家怎麼看你,好像是瘦了?”
“回太后,近些日子我子不爽利,遂未曾宮請安。”此前趙泠墜崖的事,皇上怕驚擾到太后圣安,嚴令下去,將消息封鎖,因此,太后并不知此前了苦。
反而一心覺得趙泠定然大病了一場,當即心疼地拍著的手背道:“怎麼又病了?是不是府里的下人沒伺候好?你年紀輕輕的,可不能落了病,回頭讓太醫院的人,好好給你瞧瞧,哀家也放心。”
皇后見齊貴妃恨得牙,心里便十分痛快,聞言便笑道:“太后一向最寵阿泠了,這幾天里老掛念著,這不,總算把人盼來了。”
說著,往前走了一步,將齊貴妃同陸景和開,又笑著同趙泠道:“你來得正是時候,今個太子妃還在我面前念叨你呢,腹中懷著孕,害喜得厲害,吃什麼吐什麼,此前在你府里吃過山楂糕,很是開胃,正托了本宮向郡主討幾塊。”
趙泠笑道:“那是我閑來無事,自己手做的,既然太子妃喜歡,回頭我便親手蒸一籠送過去。”
眾人相談勝歡,氣得齊貴妃暗暗咬牙,暗罵陸景和不堪大用,風頭竟全部被趙泠搶走。陸景和也氣得夠嗆,在府中心打扮了幾個時辰,原本能大展風頭,誰曾想竟然被趙泠生生了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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