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漸停歇。
三人返回客棧,沈長生開始收,他有自己的一套規矩,有些人可以被放進棺材裡好好安葬,有些人卻是直接一把火燒掉放罈子裡。
至於爲何如此,李玄都沒有細問,因爲此事多半要涉及到太平宗的種種命格命理之說,他不擅長此道,而且在他看來,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與太平宗堅持的推算窺探天機之道,是截然相反的路數。
待到雨停之後,李玄都從馬廄裡挑了一匹不甚起眼的駿馬,將周淑寧抱上馬背,他牽馬而行,踏著滿地泥濘,緩緩走出這座剛剛經歷了一場刀劍影的太平客棧。
坐在馬背上的周淑寧下意識地回頭去,客棧還是那座客棧,只是立在院子正中的太平大旗倒了,覺自己整個人恍恍惚惚,好像在做夢一般。
客棧的屋頂上,沈長生著一大一小離開客棧,只覺得心中莫名惆悵。
尤其是馬背上的小姑娘回頭來時,他甚至產生一衝,想要上去攔住他們,讓留在太平客棧,可他心裡清楚,李玄都不會答應,掌櫃和老闆娘也不會答應。
年失魂落魄地坐在溼漉漉的黑瓦上,著兩人漸漸消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牽馬而行的李玄都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年已知愁滋味,要道天涼好個秋。”
騎在馬背上的周淑寧小聲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李玄都道:“如今我們正在蘆州境的懷南府,要去的地方是中州境的龍門府,所以我們要先去與懷南府相鄰的風府,然後從風府轉道去中州的益府,最後再從益府前往龍門府。”
周淑寧點了點頭。
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出在書香世家,從小便讀書識字,在父親周聽的親自教導下,對於地理也略知一二。如今大魏朝廷,共有兩京一十九州,除帝京和西京之外,分設十九個州布政使司,州下設府,府下設縣。如今他們所在的蘆州便是十九州之一。
縱觀整個大魏版圖,蘆州位於整個王朝帝國的東部略微偏南位置,地陸,往東是靠海的楚州,往南是地江南的荊州,往西便是中州。
中州,顧名思義,乃是天下之中,雖然本朝並未定都於此,但是以往歷朝歷代,先後有十三朝在此建都,除了帝王將相,聖賢也層出不窮,道學肇始於此,儒學淵源於此,經學興盛於此,佛學首傳於此,玄學形於此,理學尋源於此,所以中州被譽爲天下第一大州,而龍門府便是中州首府。
不要小看這段路程,兩州看似相鄰,可懷南府和龍門府之間卻足足相隔有四府之地,每一府又有七到十個縣不等,如此加起來,兩者之間的路程差不多有一千二百餘里,對於第一次出遠門的周淑寧而言,可以說是千山萬水了。
長途漫漫,這一路之上,李玄都開始有意地爲周淑寧講解玄宗的門之法。
周淑寧坐在馬背上,李玄都牽馬走在前面,未曾回頭,說道:“所謂玄宗,正道十二宗之一,非佛非道,其山門所在之地爲玉峰,相傳在千年之前,一位亡國公主在此清修悟道,不知名姓,被人稱爲帝。帝最終證道飛昇而去,又被尊爲玄。玄留有一部專供子修煉的三真經,此法決又分三部,分別是:真經、太真經、玄真經,修經可得歸真境,修太經可得天人境,修玄經可得長生境。玄的侍得到這部法訣之後,在玉峰清修百年而證得長生境,遂在玉峰上創立玄宗一脈,尊玄爲開宗祖師,自己爲宗主。
周淑寧問道:“什麼是歸真境、天人境、長生境?”
李玄都說道:“此乃天下間九大境界中的最後三境,你且不用去管,日後自會知曉。”
周淑寧哦了一聲。
李玄都繼續說道:“在其後的千餘年中,玄宗又陸續出過三位證得長生境的子宗主,這三位宗主在三真經的基礎之上,各留有三篇真經,分別是帝經、素經、玉經,與三真經合稱爲玄六經,乃是玄宗的本不傳之法, 非子不可修習。故而玄宗一脈,皆爲子,且必須爲子之,若是出閣的婦人,此生無玄宗大道。。”
李玄都停頓了一下,說道:“我是男子之,自然無法修習玄六經,可玄宗的門築基之法,我還是略知一二,我待會兒傳你玄宗的玄水功和月心訣,兩者一起修煉,每夜子時,吸納月華,臨水之地,採集水,事半功倍。正所謂老,老生,化玉,玉歸玉,以你的骨資質,如此月餘功夫,便可跳過固境,初氣境,相比起尋常人要苦練十幾年才產生那麼一丁點的氣,可謂是天壤之別。”
周淑寧眼神一亮。
不過李玄都很快便給潑了一盆冷水,“修爲境界高深和與人手時的戰力強弱,是兩回事,練功的天才和打架的天才也是兩回事。同一個境界之中,爲何有人強而有人弱?這是因爲有人善於與人搏命廝殺,有人不善於此道,你這種從未跟人有過手經驗的小丫頭,就算踏足氣境,遇到那些常年與人搏命廝殺的固境青鸞衛,也是一刀之事。”
騎在馬背上的小丫頭頓時又愁眉苦臉。
李玄都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報仇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所以纔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說法,別想著一口就吃個胖子,凡事都要慢慢來。”
小姑娘打起神,重重嗯了一聲。
接著,李玄都傳授給周淑寧兩篇口訣,先是讓反覆背誦,直至一字不錯方可,好在小姑娘天賦骨極佳,只是聽了兩遍便就磕磕絆絆背誦下來,三遍之後,便記心中。
然後李玄都開始逐字逐句講解,何爲下丹田,何爲中單田,何爲氣海,何爲雪山,何爲脊椎二十四節,何爲正經十二脈,何爲奇經八脈。周淑寧都用心記下,還請教了幾個問題,都是直指要害之,讓初爲人師的李玄都心不錯。
若是換那種難雕朽木,李玄都自認沒有那份耐心去化腐朽爲神奇。想到這兒,他又想起了那個名沈長生的年,觀其資質也不過尋常,可在小小年紀卻已經到抱丹境的門檻,八要歸功於那位掌櫃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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