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白曇一邊開著車一邊看后視鏡：“葉老師，后面那輛慕尚您認得嗎？跟了一道兒了。”

葉欽沒有回頭看，嗓音還帶著一點沙啞：“是峻。”

“葉老師, 其實我好奇的, ”白曇觀察著葉欽的臉, 噙著一笑意, “像您這樣溫的一個人, 總究竟做錯了什麼, 才讓您這麼堅決地要離開他？”

這是很唐突的話，人人都想問, 人人也都不敢問。現在白曇這樣輕描淡寫地問出來, 葉欽反而不覺得有多唐突。

“很小的一點事。”葉欽甚至彎了彎角, 一句話就掀過去了。

其實真的是一件不大的事，不過就是一個人認錯了, 另一個人明白晚了，他沒必要見一個人就要把這點苦水拿出來倒一倒。

既然葉欽這樣說，白曇自然也就不好再問。他看著路上點著燈的幾家餐廳，又看了看葉欽：“葉老師，您晚上都沒怎麼吃東西吧？要不要我們在路上吃點, 或者我給您買點，您帶回去吃？”

葉欽胃里還有些難, 并吃不下什麼東西，只是搖搖頭：“不用了，我回家自己煮東西吃就可以。”

“葉老師, 你知道嗎？”白曇把目轉回路面上, 把敬稱換了，聲音里的溫和笑意也逐漸淡了, “你這種有些過分的獨立，有時候真的非常讓人難。”

“難？”葉欽有些困，“我讓你難了嗎？”

“對，你讓我難了。”白曇篤定地說，“因為在我們所有這些人看來，像你這麼耀眼的人，一定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托在心尖上，什麼苦頭都不用吃，只要快快樂樂地活著，生活就行了。

可是你那種刻意疏遠的溫，那種永遠拒絕幫助的獨立，就讓人覺得你一定是獨自走過很長很遠的路，就好像在懷疑你遇見的每一個活人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僅僅是一個幻影。”

聽著白曇說這些話，葉欽卻奇怪地沒有一委屈，反倒反思起自己來，他真的渾都泛著這麼大的苦味兒嗎？

他甚至輕輕笑了笑：“不好意思，讓你難了。”

白曇能看出來，葉欽是什麼也不會跟他說的，但是也還是不死心：“葉老師，你何必拒人于千里呢？如果你已經不總了，為什麼不能接一段新的呢？”

“我們一定要在這個時間，談論這個問題嗎？”葉欽的聲音依然輕輕的，話里的意思卻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說到這一步，白曇也不得不收住。

等到快到葉欽住的小區，白曇才再開口：“葉老師，他還跟著呢，要不要我送你進去？”

剛說完他就懊惱地自己回答了：“我還問什麼呢？明知道你從來不肯讓我送。”

“小白，你很好。但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辜負別人。”看著白曇一臉的孩子氣，葉欽寬容地笑了笑，“回去開慢點。”

看著葉欽離開的背影，白曇幾乎是狠狠地看了一眼跟著葉欽緩緩開進小區的銀灰慕尚，沒頭沒尾地自言自語道：“他憑什麼！”

葉欽知道峻跟上來了，他也知道峻把所有的車都掛在了他名下，所以能以戶主的份自由進出這個小區，他甚至確定峻在這個小區里買了房子，只是不知道買在了哪里。

倒不是他把握了什麼證據，只是他知道峻就是這種人，表面上越安靜平穩，水面之下的湍流就越是洶涌。

葉欽在前面走著，慕尚在后面跟著，一人一車，全都不聲，卻又各懷心思。

到了葉欽家樓下，峻從車上下來了，看見單元門一開，就追了兩步，把葉欽從地上橫抱了起來。

葉欽沒想到他作這麼突然，一時間有些發懵：“欸！峻，你干什麼？”

“我不放心。”峻聲音的，一聽就很張。

葉欽疲倦地別開臉：“不需要，放我下來。”

峻卻不聽，用胳膊肘按了電梯：“我不說你不想聽的那些話，我不說話，但是我不走。”

這一晚上過得太不好，葉欽沒有力氣跟他爭，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你什麼時候才能鬧夠啊？你不累嗎？”

峻果然說到做到，既不說話，也不離開，只是地把他抱在懷里。

到了家門口，峻才低頭跟葉欽說：“你開下門。”

葉欽眼睛睜不開，手都懶得抬：“你不是自己開過？”

“你沒換過碼？”峻的聲音里有著抖的驚喜。

葉欽不無諷刺地一笑：“這世界上還有你峻打不開的門？”

沉默了一會兒，峻略帶窘迫地說：“我沒有手。”

不想做這些沒意義的糾結，葉欽一抬手，把門把手開了。

峻踩掉自己的鞋子，直接著腳把葉欽抱進了臥室，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外套了，才護著他靠在床頭：“還有沒有不舒服了？”

葉欽沒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看著他，目像是要從他的眼底穿下去。

峻也不怕他看，直等著他的目垂下去才輕聲說：“你歇一會兒，我去給你煮碗面。”

葉欽靠在床頭上，看著峻齊齊整整地穿著一大出了臥室，不由地屈起，用手搭住了小腹。

即使自己過得不好，他也希肚子里的小東西能健健康康的。

峻作很麻利，不大一會兒就端著一碗細面回來了，有青菜有蛋，表面上還撒了一點白芝麻和碎蔥花。

他也了大和西裝外套，只穿著馬甲和襯衫，大概是著急，額角上還出了一層薄汗。他在床邊上坐下，把碗朝著葉欽捧了捧：“吃一點兒，好不好？”

葉欽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自然不能只顧著和峻撇清關系，猶豫了一下，還是手準備接碗。

那碗在葉欽手里打了兩個擺子，峻一手替他捧住了：“燙，我給你端著。”

猶豫了一下，峻試探著開口：“要不我……”

“不用。”葉欽自己用筷子卷了一縷面條，小口吃了。

面條的火候煮得剛剛好，又勁道，只用生和香油簡單調過味，夾著蛋和青菜的淡淡清香，倒是讓葉欽有了些食。

看著葉欽慢吞吞地吃著，峻輕輕地開口了：“今天韓山的事，我剛剛問清楚了。那個明星出道就是韓山帶出來的，一路的順風順水也都是韓山給的，其實從前的關系也不見得就有多干凈。只是現在翅膀了，想要自己飛了。所以事不完全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

“我也不是第一次看錯人。”葉欽吃著，眼淚就掉進了碗里，他不想當著峻哭，就好像他多在意這種事一樣。可是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他忍不住。

像是在靠近一個警惕的小，峻極小心地把葉欽往懷里攏，一下一下地給他順著后背：“我的錯我的錯，不難了。”

可葉欽還是被驚了，利落地把碗和筷子朝他一推：“我不吃了，你走吧。”

峻看他也吃了一些了，沒說話，拿著碗起出了臥室。

一陣嘩啦啦的洗碗聲之后，外頭沒靜了。

葉欽知道他沒走，但是也懶得管他，直接當沒他這個人一樣，蜷著子在床上躺下了。

他沒什麼力氣服，好在沒上著妝，只是頭上的發膠的有些不舒服。但是他剛隨便了兩下頭發，就迷迷糊糊地就昏睡了過去。

峻手撐著額頭，獨自坐在黑暗的客廳里給蘇書發短信：查一下何玉謙公司三年的運營況，明早之前發我郵箱。

大約過了一刻鐘，峻才洗了一條熱巾，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

葉欽已經睡了，不大舒服一樣，蜷了一個嬰兒。

借著窗外細微的月，峻半跪在地上，慢慢給葉欽著頭發上的發膠，一點一點捂化了，再用干燥的巾替他干凈。他怕把他弄醒了，每一會兒就去重新把巾沖熱，作也很輕。

得差不多了，葉欽突然低低地哼了一聲，蜷得更了。

峻有些急，但還是著聲音問他：“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葉欽沒醒，也沒回答他，只是著肚子，頭上微微出了一層汗。

峻以為他是才吃了就睡覺積了食，一手把他從床上撈了起來，護在上輕輕地哄：“你松開一點，我給你，就不難了。”

他把溫熱的掌心小心地在葉欽的肚子上，不敢用力，只是一圈一圈地淺淺著。

那里有些涼，可能因為剛剛吃過一些面，很小的鼓出來了一點。

峻抱著葉欽，心里頭就像是刀扎一樣：他怎麼照顧的自己？怎麼就瘦這樣了？他不是最會照顧人了嗎？

葉欽被他著，像是舒服了不，整個人都慢慢放松了，地靠在他懷里，眉眼也很和，沒有了白天的那種犀利冷淡。

峻看著葉欽睡得自在一些了，就只是把手輕輕搭在他的小腹上，單純是一個保護和溫暖的姿勢。

他從來沒覺得時間有這麼寶貴，好像能抱著葉欽的每一秒都是一種恩賜。但是他又不敢有任何的逾矩，只是那樣安靜地抱著。

等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才像是把借來的月依依不舍地還回天上，小心翼翼地扶著睡的葉欽躺好，又輕輕給他掖好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