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頭一震,沒來由地慌起來。嚶鳴不是那種有了一點兒小病小災,就嚷得滿世界都知道的脾氣,這回專程請他過去,別不是起了什麼變故吧!
他說知道了,問周興祖過去沒有。三慶道:“周太醫已經過去了,這才打發人來養心殿回話的。”
看了太醫還讓來請他,這是怎麼了?皇帝有些焦躁,卻不能顯出來,淡聲吩咐:“先讓德祿過去瞧瞧。”復把手上亟需置的政務三言兩語發落了,方出養心門往坤寧宮去。
走進夾道,他再也沒有了帝王四平八穩的氣度,幾乎是一路向北奔跑著,穿過隆福門進了坤寧宮。
消息傳進養心殿的時候,他腦子里就蹦出過不好的預,但至多不過是皇后犯糊涂割傷了手,或是偶風寒之類的事兒,太醫總有法子解決的。可是當他看見床上不省人事的嚶鳴,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一把抓住了周興祖的襟問:“皇后怎麼了?得了什麼病?”
周興祖誠惶誠恐背了一大通病理,皇帝只聽清了一句,皇后娘娘左寸心脈甚,是孕子之兆。
他大覺意外,“有孕了?”
周興祖說是,“恭喜皇上,娘娘遇喜了。可臣觀娘娘脈象,肝郁脾虛,正氣不足,眼下又高熱不退,沒有醒轉的跡象,怕是……不大妙啊。”
皇帝被他這番話嚇著了,怔怔道:“你說什麼?什麼不大妙?”
四九的天兒,周興祖卻滿頭滿臉的汗,卷著袖子邊邊道:“娘娘這種癥候,多因志不遂,勞倦太過所致。癥狀來得急且兇險,臣行醫多年,從沒有遇見過這種況……”
皇帝沒了主張,呆站半天后,強自定下心神道:“把太醫院搬到西邊圍房來,召集所有人會診,一定要讓皇后醒過來。”
他說到最后那句,心是被撕扯著的,從沒想過強壯,怎麼收拾都不會趴下的二五眼,現在竟躺在那里沒了知覺。
他木然往床前去,兩條不像是自己的了,每邁一步都異常艱難。好歹到了邊,小心翼翼了兩聲,不敢用太大的嗓門,因為總覺得是睡著了,要是貿然吵醒,回頭又要打人。
可是這兩聲沒有換來任何反應,他手的額頭,那麼燙,像要燒起來似的。外面廊子上影搖曳,無數往來的人,踩踏出一片兵荒馬的氣象。恍惚想起六歲那年皇父駕崩,窗戶紙上也是這樣人影不斷……
他哆嗦了下,打從心底里地,由衷地恐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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