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曄面如死灰,難掩到的心沖擊。
蒼天大地,聽見這段話的時候,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座屹立在綠蔭里的寺廟,微風掠過,從滿目蔥蘢中突然冒出一個滿臉褶子的頭老頭。
偏偏那老頭并不安分,跟地鼠似的探頭探腦,偶爾咧一笑,春花與褶子齊開,一顆禿頭艷艷生輝,又又俏,讓他的眼睛、心靈乃至靈魂都在剎那間接洗滌。
恐怖。
當初他們編造師門恩怨的時候,就應該讓永歸這和尚上一兩手,保證把謝逾唬得神形俱滅,再也不敢相信,從此遁空門。
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浮上他心頭:梵音寺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哎喲我的天,俏也不爭春,他在叢中笑,我腦子里已經有那個畫面了。”
天羨子笑得直哼哼,扯開嗓子:“寂如大師!你那乖徒永歸提到你了!”
他說話時扭了頭,輕而易舉便見到一名立在人群中的僧。
那和尚既不老也不俏,生得劍眉星目、廓朗,烏木般的漆黑眼瞳清澈如水,一束金自他頭頂悠悠開,映亮古銅皮。
然后耳邊傳來林淺的聲音:“哇,寂如大師的腦袋變紅了!好棒!”
曲妃卿亦是嘖嘖稱奇:“居然又轉瞬了綠!寂如大師竟能將大明咒練運用至此,不愧是梵音寺最強。”
有其他梵音寺的長老補充道:“上回我們誦經時突逢夜雨、燈火盡滅,多虧有寂如師兄了個懸空訣,倒掛著浮在眾人中央,這才以大明咒引出些許亮芒。”
寂如朗聲笑笑,致的眉眼彎起來:“過獎,過獎。”
天羨子很努力地想象了一下當時的畫面。
千百個和尚深夜誦經,遠遠看去,只能見一顆亮晃晃的頭顱懸在天上,面帶微笑,頭頂不斷溢出佛。
能把隔壁小孩嚇哭的程度,魔教都能被襯托得如白蓮花般清新俗。
作為佛家法的大明咒被寂如當了照明用的霓虹燈,紅橙黃綠那一個變幻多彩,長老們的據點淪為蹦迪夜場,晃得天羨子直瞇眼。
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浮上他心頭:梵音寺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至于煉妖塔,永歸的模樣實在可憐,白曄邊看邊哭,眼淚從角流出來:“道友莫慌哈哈哈,我這就幫你把石壁打碎嘻嘻嘻。”
他說罷上前一步,在心底默念口訣,然而還未發力,忽然聽見不遠一聲驚呼:“快躲開!白曄!白道友!”
是寧寧的聲音。
永歸被卡在巖壁彈不得,因此只能見到跟前小小的一隅景象。
他見到繞而過的寧寧。
還有一抹飛速奔跑的巨大黑影,像是牛或野豬。
驚變只需要短短一瞬間。
白曄的表永遠地停留在了這一瞬間,驚恐、絕、以及放大到曾經兩倍大小的五。
——只不過轉瞬須臾,白曄快到扭曲,快到模糊,竟像一只沖飛而起的竄天猴,直接被那道狂奔的黑影頂到了遙遠的半空!
他的速度如此之迅捷,以至于人沒了,居然還能留下一道模糊殘影,仍然保存著起飛前的音容笑貌。
那樣天真無邪,大大咧開的略微撅起,發出無聲吶喊:“不——”
永歸沒忍住,哭得同樣好大聲:“哈哈哈鵝鵝鵝誒嘿。”
他沒有察覺的是,由于力道軌跡陡變,被年輕符修在手里的法訣兀地一偏。
正好對著他頭頂。
寧寧好不容易擺追擊,見到白曄消逝的殘影時吸了口涼氣,還沒來得及救他,突然聽見噗嗤一聲響。
不明所以地轉過腦袋,目震驚。
——遠那塊黑不溜秋的崖壁,竟然嘩啦啦噴了一大束!
這不是最匪夷所思的。
令寧寧震驚到質壁分離的是,噴之后山石碎裂,從石頭里蹦出一個頗為悉的人影。
滿臉糊著的永歸、像死魚一樣搐著的永歸、如嬰兒般散發著圣潔輝的永歸……
竟然和孫悟空一樣,被石頭生了出來!
這種場景符合最基本的生理常識嗎?修真界的修士不應該都是胎生嗎?也沒聽過永歸有什麼特別之啊?
寧寧大腦死機,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從心底往外冒。
也許在逃離浮屠境的那一剎那,不幸進了另一平行世界。
在這個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從石頭蹦出來的,所以當永歸出生時,崖壁才會那樣痛苦地噴出跡。
永歸小師傅是個難產兒。
在保大保小的艱難抉擇中,那塊碎裂的石頭選擇了后者,多麼偉大的英雄母親。
寧寧:……
寧寧面無表拍了拍自己的臉。
整天都在想些什麼怪東西,小和尚很明顯是之前被卡在了石頭里。
然后啪嘰一聲,白曄落在永歸邊。
搐的死魚由一條變兩條。
玄鏡之慘不忍睹,目睹整場謀殺的長老們同樣瞠目結舌,滿場寂靜。
不知是誰問了句:“這……應該不算是‘自相殘殺’吧?需不需要把他們強制召出來?”
沒有人能回答他。
是誰殺了白曄,而白曄又殺了誰。
這是個千古未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