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閃過一道殘影，顧泠沖進了蘇涼的房間。

第一眼看到蘇涼，顧泠微微松了一口氣，才注意到旁被床帳裹著綁起來，仍在不斷掙扎的高家寶，以及滿屋的狼藉。

桌上的碗碟多已碎裂在地，但仍有一盒完整的點心，是高家寶的娘親手做的，他帶來送給蘇涼吃的桂花糕。

“怎麼回事？”顧泠問。

蘇涼抬頭看了他一眼，臉難看，“有人給我飯菜下毒，我沒吃，高家寶吃了便發狂要殺人。我不懂這是什麼毒，還不知道怎麼解。”

“是邱明。”顧泠聲音冷下來。

“你看到他眉心……”蘇涼蹙眉。若是邱明，顧泠不該事后才看到他眉心有黑霧吧？

顧泠搖頭，“沒有。看來此毒目的不是殺人。”

顧泠因為那只邱明讓他吃的醬肘子，心中生了疑心，卻并未發現邱明眉心有黑霧，但飯菜是邱明送給蘇涼的，他的嫌疑最大。

但顧泠能看出黑霧的，是三日要殺人，或三日會被殺且不該死的，他不阻止人會死。

顯然，這次針對蘇涼的毒計，目的不是殺了，而是，毀了……

獨自居住，若服毒后發狂，以武狀元的實力，失去心智的況下，會殺死多人，不堪設想。

幕后之人跟先前派那對祖孫去潯城行刺蘇涼的端木晟有相似的心理：正因為蘇涼是個正直善良的人，他們的惡毒計劃才能行得通。

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涼讓顧泠離開，“不要讓邱明逃了。”

顧泠又看了一眼雙目赤紅死死盯著蘇涼的高家寶后，什麼也沒說，消失在房中。

蘇涼在顧泠來之前已大聲呼救，且有士兵聞聲來過，讓立即去找人來。

林博竣每天都回家住，這會兒沒在軍營。

顧泠剛走，軍中的幾個將領都陸續到了。

蘇涼簡單說了事經過，“此事需得立刻秉明皇上，安排太醫過來！那個邱明的有重大嫌疑，不要讓他跑了！”

話落，蘇涼一針扎在了高家寶某個位上，但居然沒用，高家寶并未昏睡過去。

軍營中發生投毒事件是極為嚴重的狀況，這說明混進了細。那些將領知道事關重大，兵分兩路，有人趕去皇宮報信，有人前去捉拿邱明。

在給顧泠吃醬肘子被拒絕，發現顧泠不見之后，邱明很快也從新兵營消失了。

但顧泠和邱明二人兼著給蘇涼打雜的任務，可以隨意進出新兵營，因此這兩人不在，其他新兵只當他們到蘇涼那里去了，并未察覺異樣。

帶兵過來抓人的將領發現邱明失蹤，立刻下令徹查整個軍營！

軍的守衛是十分嚴的，想要闖進來或跑出去都很難。

剛有個新兵小聲說了一句，“寒夙也不見了。”話音未落就見“寒夙”端著洗漱用的木盆走了進來，額前的頭發還微微有些潤。

等人走了，新兵營里嘈雜一片，都在猜測邱明干了什麼。

顧泠坐在床邊，手中拿著雕刻到一半的小螢火蟲木偶，蹙眉不語。

……

蘇涼想了很多辦法，都沒能讓高家寶“冷靜”下來，此毒太棘手。最后選擇把高家寶打暈，打了三下才奏效。

小院被重兵把守著，但房間里很安靜。

蘇涼在地上蹲得太久，猛地站起，有些發暈，額頭的汗水凝珠，滴落在地。

把高家寶轉移到床上，出去吩咐給找一捆繩子來，因為不知道高家寶何時會醒過來，床帳都被扯破了。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蘇涼也想到了幕后之人的目的。讓發狂殺人，事后哪怕恢復如常，也會悔恨終生……

這種手段，不可謂不狠毒。

深吸一口氣，蘇涼的視線再次落在高家寶上，要摒棄雜念，第一要的事是給他解毒。

……

皇宮里，端木熠得知軍混了細，給蘇涼的食下毒，面大變。

聽到稟報說蘇涼沒事，飯菜被高家寶給吃了，端木熠松了一口氣后，才問高家寶如何了。

得知高家寶已被蘇涼控制住，讓找太醫過去，端木熠便下令讓高老太醫選人帶過去。

這邊人還沒走，后腳前來稟報細抓捕事宜的人就到了。

的確是邱明，他本來的計劃是在蘇涼發狂殺人，軍中起來的時候，趁機逃走。但事生變，他還沒逃出去，就突然被人扼住后頸，狠狠地撞到樹上，昏迷過去，很快被找到了。

因此端木熠得到的稟報是，“那細倉皇逃竄，因夜黑難以視，撞到樹上昏迷過去。”

從頭到尾，沒有人發現顧泠跟這件事有任何干系。

端木熠讓把邱明送到天牢去，刑部連夜審問，一定要撬開他的，問出幕后主使。

……

高老太醫都睡了，突然接到消息，他的寶貝孫子在軍營里中了毒，當即覺天旋地轉。

等包括高老太醫在的五個老太醫匆忙趕到軍大營，見到蘇涼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了。

蘇涼讓人把房間簡單收拾過，但仍能看出打斗痕跡。

高家寶尚未蘇醒，桌上放著文房四寶和一堆藥材，蘇涼正在冥思苦想如何解毒。

高老太醫看到孫子的模樣，緒就崩潰了。

蘇涼扶著他在旁邊坐下，跟大家說了一下高家寶的癥狀，看他們是否聽過或見過這種毒。

但那些太醫對于毒的了解都還不如蘇涼，紛紛表示不曾聽聞。

“會不會，他明日醒來就好了？”一個太醫皺眉說，“老夫想起先前五皇子曾無故發狂，次日便恢復如常，但不知道是不是中了相似的毒。”

蘇涼也早就想到了。五皇子端木澈當初的異常是跟顧泠所為，用的一種做逍遙丸的毒。

但跟高家寶所中的毒不同。逍遙丸只是讓人像失心瘋，并沒有那麼強的攻擊他人。而高家寶中毒之后似乎變了個殺人狂魔，若非蘇涼在邊，以他的武功，那些小兵靠近都別想活。

“我也不清楚。”蘇涼搖頭。

如今唯一讓蘇涼安心的，其實是顧泠并未看出邱明眉心有黑霧，也沒看出高家寶有，因此可以確定，至三日之，高家寶死不了。

太醫來之前，蘇涼就是以逍遙丸為基礎，在研究解毒之法。

……

天亮了。

顧泠拎著水桶，走進蘇涼的院子。

門開著，一眼就看到蘇涼神疲憊地跟高老太醫說話。

收回視線，顧泠把水送到廚房，倒進水缸，就開始燒水。從他所在的位置，已約能聽到房中的聲音。

林博竣如往常一樣吃過早膳，還帶著給蘇涼的早飯來到軍營，才知道昨夜出了事，連忙過來了。

“我沒事。各位前輩一整夜沒睡，麻煩林二哥派人送他們回去。”蘇涼著眉心說，“高家寶還沒醒，暫時看著沒有生命之危。再給他解毒之前，我不做其他的事。稍后我帶他一起離開回城。新兵訓練的事林二哥看著安排吧，皇上那邊若問起，我會解釋。”

林博竣深深嘆了一口氣，“好。那個細昨夜已被送去天牢審問。若有消息，我知會你。”

林博竣安排人護送除了高老太醫之外的幾位太醫回城，蘇涼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跟高家祖孫一起走。

“蘇將軍，喝點熱水吧。”顧泠出現在門口，手中拎著茶壺。

蘇涼這才想起，把他給忘了。要走，把高家寶治好之后或許會回來，也或許為了避免引來麻煩，不再回來了，不知道顧泠是不是還要留下。

“謝謝。”蘇涼接了茶壺，又問了一句，“邱明先前可有什麼異樣？”

顧泠搖頭，“沒發現。”

蘇涼微嘆，“好，你回去吧。我要回城，之后你不必過來幫忙了。”

“是。”顧泠應聲，轉離開。

蘇涼倒了兩杯水，給了高老太醫一杯，他想喂高家寶，大部分都灑了。

蘇涼喝了一口，并不燙，正是平素喝水的溫度，讓的恢復了些暖意。

……

蘇涼走了， 新兵營一下子沒人管了。等林博竣騰出手來，想起給新兵營安排教頭，就接到消息，說有個新兵失蹤。

鑒于邱明的事，林博竣高度重視，立刻去調查。

查到失蹤的新兵名寒夙，跟邱明走得很近。

于是，寒夙就被懷疑是邱明的同伙，可惜人跑了，只能撬開邱明的，才可以確定此事。

此時蘇涼已經回到京城的蘇府，尚不知道顧泠離開了軍營。

把高家寶帶回了家，高老太醫沒反對，只能指蘇涼救高家寶了。

剛到家的時候高家寶醒過一次，蘇涼把他綁起來施針，有效果，他昏睡過去了。但這只是治標不治本。

已搬來隔壁的邢玉笙和林雪晴都在蘇涼這兒，兩人主要是保障蘇涼的飲食。

直到這日傍晚時分，對于解藥蘇涼仍沒有頭緒，林博竣登門，告知寒夙不見了。

蘇涼愣了一下，“只是消失了？什麼都沒做？”

林博竣嘆氣，“嗯，他沒做什麼，但極有可能是邱明的同伙，怕被供出來才逃走的。如今想來，當時他們倆被選中到你那里幫忙，定是他們做了手腳的！否則不會這麼巧！”

蘇涼點頭，“應該是。”

“刑部那邊沒有什麼進展，邱明咬死不松口。”林博竣說，“他的東西里面沒發現毒藥，應該是用完了，也沒解藥。”

“他本就不可能有解藥，因為只是幕后之人的傀儡。”蘇涼搖頭。

林博竣去看了高家寶，得知蘇涼尚未想出解毒之法，擰眉道，“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多休息一下，不然子扛不住。”

“是呀！”林雪晴端著晚飯進來，“蘇妹妹你趁熱吃點東西，然后去睡會兒，說不定醒了就有頭緒了！”

“好。”蘇涼點頭。確實得睡會了。

林博竣走了，蘇涼獨自吃晚飯，想到顧泠，也不知道他這會兒在哪兒，或許就在家里，只是不好現。

林雪晴想留下陪蘇涼，被邢玉笙勸走了，他覺得蘇涼需要自己冷靜思考的空間。

但邢玉笙把齊峻留給了蘇涼差遣。蘇涼沒拒絕，請齊峻幫忙照顧高家寶，若有什麼異常立刻。

高老太醫年紀大了，熬了一夜不住，被蘇涼勸說回家了，讓他明日再來。

洗漱過后，蘇涼打算睡一覺，起來再說。

外間留了一盞燈，蘇涼躺下很快就睡著了。

顧泠輕車路地從后窗進來，借著外間來的昏黃的，站在床邊，看著蘇涼沉靜的小臉，手，隔空拂了一下，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收回手，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

天牢最深。

鞭子如的聲音敲打在每個犯人心口，讓人心驚跳。

這是天牢之中最嚴酷的審訊室，慘聲就是給其他犯人聽的。

邱明被綁在柱子上，模糊，渾上下沒有一好皮，卻咬牙關，什麼都不代。

“拿鉗子來！”負責審訊的刑部員冷聲說。

端木熠下了死命令，若什麼都問不出，就是刑部無能。

銹跡斑斑的鐵鉗上面還有干涸的跡，一個人揪住邱明的頭發，讓他腦袋抬起來，另外一個人掰開他的。

他眸驚恐地看著鐵鉗子靠近，進他的口中，冰冷的讓他渾抖，下一刻，伴隨著凄厲的慘聲，他的門牙被生生拔了下來！

“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水混合著口水流出來，邱明牙齒打，仍不言語。

審訊的員冷哼一聲，鉗子再次過來。

不遠傳來腳步聲，一個獄卒送了酒菜來，“范大人，休息一下再審吧。”

酒香香襲來，審訊的員扔下手中的鉗子，下令開了鎖，讓獄卒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