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

　坤元宮

　偌大的床上,正爬著一個娃子。

　娃子穿著碎花布的小夾和□□小夾，在床上左爬爬右爬爬，床的四周圍了一圈宮太監,生怕他摔了下來。

　“小公子千萬別過來，小心摔了。”

　宮太監們的大驚小怪，逗得大郎嘎嘎直笑,他爬得越是起勁兒，還知道爬一爬便換個方向，嚇得宮太監忙過來堵他。

　其中有個小太監丑態頻出，夸張至極，時而一個跪,時而一個側撲。

　可把大郎給逗的，也不爬了，一屁坐在床上,手里捧著撥浪鼓，嘎嘎直笑。

　與這邊歡樂的氣氛不符，隔壁宮室里的氣氛卻并不愉悅,甚至有些凝滯。

　“爹,你為何要這麼做？！”

　偌大的宮室中，只有皇后和鎮國公兩人。

　迎春守在門外，焦慮地時而看看外面，時而看看里面。

　在經過最初的慌,直至禮部尚書彭越及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人找過來，鎮國公已然面盡失。

　此時的他，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也是為了你好！”

　“你是為了我好？爹，你去對付傅兒，是為了我好？你為了我什麼好？”皇后又是震驚,又是傷心，又是不敢置信。

　“你已經嫁給陛下做皇后了，就不該去想以前的人和事。陛下已經放過傅兒，只是將他流放，既未圈他，也未害他命，這是最好的結果，他就不該仗著新帝對他的容忍，進京來破壞你現在的生活。”

　“他破壞我什麼了？爹，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當這個皇后很好？”

　“難道你現在不好？你除了換了個丈夫，兒子不在邊，你有什麼不好？你現在還是皇后，還住在宮里過著養尊優的日子，天下人奉養，你去看看貴妃德妃淑妃及他們的兒子是什麼下場？！”

　鎮國公看向兒，正道：“爹知道爹接下來說的話，你可能會恨爹，但你既然問了，爹就實話實說了。”

　“宣王奪位，我們阻止不了，當時那種形，你能保住自己，保住傅兒，是因為宣王看中了你，若不是因為這些，你為皇后，傅兒為太子，在新帝手里時活不下去的，既然事已了既定事實，為何不認清現實？”

　“那這也不是爹你去害傅兒的理由！”

　皇后傷心道：“他好不容易考進京城，你是他外祖，你為了不讓他來找我，就故意害他？這是你當外祖的能做的事？”

　鎮國公冷著臉：“這確實不是我這個外祖應該做的事，但我是為了保護我的兒，保護黎家。”

　“他如此任妄為，做事不考慮后果，就算不考慮黎家的境，難道不想想你？”

　鎮國公越說越生氣。

　“你就不怕陛下知道后，遷怒于你？到時你該如何自，黎家該如何自？而且我也沒想怎麼害他，就是打落他的考卷，讓他趕離開京城，我和你大哥都親自上門勸過他，他執意不聽，難道還能怪我？”

　鎮國公至今沒認為自己有錯。

　皇后也承認他爹有些話說得沒錯，但人的是有傾向的，鎮國公

　覺得他沒錯，皇后也覺得自己的兒子沒錯，那到底是誰錯了呢？

　“爹，你說為了我好都是假話，你不過是為了黎家。”皇后突然蒼涼地笑了聲，道。

　鎮國公的臉搐了下。

　半晌才道：“你這麼說也沒錯，你我皆是黎家人，了黎家帶來的尊榮與面，有時就是需要一些犧牲。”

　“所以你當年把為了黎家，你把我嫁給衛奕，現在為了黎家，你又要來犧牲傅兒？”

　“是！”

　鎮國公剛道。

　可就在下一刻，他向來強的臉上，出疲累之。

　“我至今沒覺得自己做錯了，只是這次一時不慎，落了人的陷阱。值此一遭，黎家必然會遭置，以后黎家也護不了你了，你為皇后，在眾矢之的的位置，自己保重。”

　鎮國公背過，朝門外走去。

　在背過的那一刻，他向來直的腰，已經垮了。

　看到這一幕，皇后捂著哭了起來。

　快走到門前時，鎮國公突然停住腳步。

　“你盡快生個孩子吧。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傅兒。”

　“生孩子？”皇后喃喃。

　突然腦中靈一閃，追問道：“娘給我送的避子藥，你是不是讓給換了？”

　“是。”

　“那我讓家里打聽傅兒的消息，你們說打聽不到，其實是故意沒去打聽，是不是？”

　“是。”

　這連著兩個‘是’，讓皇后再也承不住了。

　彎下腰，笑了起來。

　笑幾聲，又哭幾聲，笑著哭著笑著哭著，最后了嚎啕大哭。

　.

　皇后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在哭什麼。

　恍惚間，聽到一個腳步聲。

　抬眼，就看到悉的明黃。

　心中積了多時的忿怨，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若不是因為你，這一切本不會發生……”

　一邊哭，一邊撲上去捶打著。

　什麼皇后的形象，自己的面，全然拋之腦后。

　覺得自己像個瘋子，也清楚自己現在就是個瘋子，放任自己發瘋，反正已經這樣了。

　直到終于疲力盡。

　“不鬧了？”

　皇后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不堪，恍惚間看見他發冠被自己扯歪了，臉上也多了兩道口子。

　正武帝臉上看不出怒火，但他聲音繃。

　“鬧完了就去解決你黎家弄出來的爛攤子！”

　什麼爛攤子？

　皇后這會兒腦子里一片漿糊，本反應不過來。恍惚間，人已經被抱了起來，抱了寢宮，放在了床前。

　殿里的宮太監，一看陛下和娘娘來了，都嚇得趕退了出去。

　皇后跌坐在床前的地上，突然聽到一聲‘咦’。

　是嬰孩的聲音。

　抬眼就看到大郎正趴在那兒，睜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似乎在想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

　皇后忙想堆起一個笑，可太艱難了。

　臉上全是

　眼淚，忙了，出一個笑容，想孩子的名兒，卻又不知該什麼。

　將孩子抱進懷里，皇后又一時覺得悲從中來，忍不住又想哭。

　正武帝皺眉站在一旁。

　“鬧完了就去解決你黎家弄出來的爛攤子，這事若是解決不好，黎家恐怕就是全家流放的結果。”

　“什麼意思？”

　“你說什麼意思？”

　皇后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

　.

　禮部

　顧碩和鎮國公被帶走后，衛傅一直還在那間堂室中。

　此時，一個面生的太監正彎著腰低聲和他說著什麼。

　“……大概就是如此了，衛公子您看如何？”

　“這是母……皇后娘娘的意思？還是皇叔的意思？”衛傅反問。

　太監尷尬地笑了笑。

　“兩者意思都有吧，您的事娘娘已經知道了，黎家到底是您外祖家。再來，此事現在鬧這樣，新科會試非同兒戲，一個不好的會造社稷，致使朝廷失信于天下士子……但陛下說了，如何抉擇看您的了。”

　也就是說，如果他選擇咬著不放，黎家下場必定不好？

　雖然黎家還是會被置，但事公開置，跟私下里置，完全是兩碼事。公開置，黎家最低也是個抄家流放的下場。私下置，黎家可能被削爵，但最起碼還能保持最后的一點面。

　那麼該如何抉擇還用想嗎？

　當下這形，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形了。

　他得到了公正，也得知了母后的狀況。

　就是他這個皇叔的意思，他有些沒弄懂……

　衛傅看著眼前的太監，曹仁也看著他。

　“罷了，就如此吧。”

　衛傅站了起來。

　.

　大理寺外，隨著時間的過去，看熱鬧的人群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除了福兒和建京那些舉子們，以及那些聽聞消息趕來的士子們，還在堅持著。

　人群里，突然起了一。

　幾個員擁簇一個青年匆匆趕至，大理寺卿魯方也在其列。

　“誤會誤會，都是一場誤會。”

　魯方站定后，對著福兒，同時也是對著眾人道：“方才本和諸位大人去查過了，這才知道原來是一場誤會。這位衛舉人前去禮部呈上告，禮部的員覺得事關重大，便帶著他進宮面圣，怕走了風聲，便沒給他人知曉。禮部其他員并不知此事，才會鬧出人丟了的事。”

　“真是如此？”有人質疑道，“那篡改考卷又是如何說？”

　“對啊，篡改考卷怎麼說？”

　“人找回來了，那篡改考卷怎麼說？”

　人群里，一眾士子紛紛道。

　又有人問衛傅，是不是真進宮面圣了？

　早就有人和衛傅對好的口風，衛傅自然說是。

　而這邊，福兒也顧不得看見衛傅的喜悅，用眼神詢問他怎麼回事，因為這大理寺卿的話鋒，蒙蒙別人還行，蒙可蒙不過。

　衛傅丟給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篡改考卷之事，經查證屬實，陛下已下命徹查，朝

　廷對科場舞弊之事絕不姑息！”

　人群里，魯方一臉正道：“為了以示公正，朝廷將作廢這次會試績，擇日重考，時日見各布告。”

　.

　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憂。

　重考這事，對于落第的人來說，自然喜不自勝，相當于多了一次機會，不用再等三年后。

　可對考上的人來說，無疑是增添了變數。

　可朝廷已是如此決定，自然不是些普通士子能改變的，說到底士子們對朝廷而言，還是于弱勢。

　得知這次為了救自己，建京一眾舉子出了不力，衛傅很是謝不已，又說晚上他請眾人喝酒。

　對于眾人中唯一考中的鄭宏志，他頗為歉意。

　因為若不是他的事，鄭宏志已經板上釘釘的一個進士到手了，再不濟也是個同進士。

　之前還對衛傅越過自己得了解元的鄭宏志，此時倒顯出遼邊一帶的人特有的敞亮。

　“你的考卷被故意打落，本就不公。我一直想跟你再較量一次，之前我中你落，未免憾，如今重考，倒給我了一次機會。”

　衛傅不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此人的人品頗為嘆。

　真正的強者，從不懼于重來一次，鄭宏志有這個心氣兒，即使重考，也必然會中。

　之前老爺子一直在人群里陪著福兒，倒是衛琦，可是整整忙了大半日。

　這大半日里，他游走于各士子居多的酒樓茶樓，幫忙擴散消息，可把他累得不輕。

　本來之前一直垮著臉，此時見衛傅回來了，他也松了口氣。

　“回來了就好，不然我把你弄丟了，守財奴肯定會要了我的命！”

　衛傅笑了笑，這時才發現沒看到兒子。

　“大郎呢？”

　“娘抱走了。”

　因為旁邊還有其他人，福兒沒好直，只這麼含糊地說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