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底的時候, 劉云以兩門專業課總績都第一的優異績了華清大學自高考恢復以來的第一個優秀畢業生。

　花三年時間雙休兩門專業課，還能提前畢業，劉云把學神這個人設立得死死的，一點不給人留后路。

　而且劉云拒絕學校分配的工作單位, 執意要出去當個戶的消息, 也在華清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從專業課老師到輔導員再到校長, 甚至連經濟部的領導都來勸, 也沒把人勸住。

　都覺得劉云是任胡鬧, 是腦子一時轉不過彎。

　當個戶能有國家鐵飯碗靠譜？

　那麼多人拼了命的考大學是為什麼, 不就是為了畢業能有一份面的工作, 跟著吃上國家糧嗎？

　劉云可倒好，國家把大米喂到邊都不要。

　“劉云同學，你要不還是再考慮一下，或者你家里人來學校一趟, 這麼大的事，你不能任啊，這可是關乎你一輩子的。”

　華清大學的曾校長，為了勸劉云去經濟部工作，口水都快說干了, 他實在也是不想國家浪費這麼好一個人才。

　“曾校長，謝謝您。”劉云拿著畢業證書, 笑著道：“我家里也是支持我做個戶的，在學校這段時間，謝您和老師們的照顧提攜，以后不管我去了哪里, 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是華清的一份子。”

　“你不參加工作, 這不是浪費國家對你栽培嗎？”曾校長還不死心, 苦口婆心的勸：“劉云同學，我知道你家里條件好，生活也已經基本穩定了，可婦能頂半邊天，你既然有這個能力，就該多為國家做貢獻，發揮你的才能啊，而且你丈夫是軍人，作為軍嫂就更應該有這個覺悟才是！”

　曾校長為了去勸劉云腦子清醒些，慎重做出正確的選擇，都勸出脾氣來了。

　他這話，要是放在后世，保不齊得被人說是道德綁架，但是放在這個年代，卻再正常不過。

　時代觀念擺在那，劉云也不指憑借一張皮子就能改變所有人的觀點，需要的只是時間。

　考大學分配工作，在九幾年的時候就已經改革了，而個戶這個群，也在□□十年代飛速擴大，以不容小覷的力量促進著國民經濟的增長，而且劉云的目標也不是局限于一個小小的個戶，做好做大了，個戶也能為企業家。

　為國家做貢獻的方式有很多種，劉云要不是重生的，肯定也就接畢業分配，老老實實在工作崗位上發發熱，可就是活了兩輩子的人，腦子里對未來的那點預知，只有做生意才能發揮最大，要是去了事業單位，就算皮子說干，也不可能改變任何的歷史軌跡。

　就這樣，在劉云的堅持下，帶著許多人的不理解，正式從華清大學畢業了。

　臨走前，請宿舍姐妹到學校附近的飯館吃飯。

　宿舍八個人，宋琦因病休學后，就沒在學校出現過，而白婷又從來不參加集活，所以吃飯的也就六個人。

　“云，以后不管你到了哪兒，可都別忘了我們301的人啊。”

　宿舍大姐周艷紅平時總會照顧別人緒的一個人，今天卻一反常態，端起桌上的白酒杯不等眾人反應，直接一口就悶了。

　“那我肯定忘不了。”劉云也陪干了一杯。

　“云，謝謝你這些年借我看的書。”住在劉云下鋪的汪華，眼睛潤潤的，抱著劉云胳膊一臉不舍。

　劉云： “謝啥，被你卷著，我課外書也看了不。”

　“唉，要說卷，咱宿舍誰卷得過云你啊。”

　“就是，別人都說我們301是魔鬼宿舍，八個人幾乎一半人都拿了獎學金，還出了個學神。”

　卷這個詞，還是劉云帶進宿舍的，自從其他人學會后，劉云就當之無愧了301的“卷王”。

　“那你們可得謝我，今天我卷你們，明天等你們出了華清，就不怕被別人卷了。”

　劉云活兩輩子，兩輩子年紀加起來都可以當們輩了，這幾年大學生活相，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各自忙著學業和家庭，不像后世那樣有富的娛樂活，但在華清一起泡圖書館的這段日子，卻是難以忘懷。

　“云，你說我明年畢業，留在京城工作怎麼樣？”

　周艷紅兩杯酒下肚，雖然沒有醉，但后勁兒上來，緒就擋不住，平時藏在心底很開口的家里事，也忍不住拿出來念叨：“我上次在公園看到你家三胞胎，我就突然想留在大城市工作，我總覺，留在京城和回老家，以后對孩子教育肯定是不一樣的。可我婆家娘家沒一個支持我的，都希我畢業直接回老家，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

　首都和還沒發展起來的四五六線城市肯定不一樣，要是擱在以后，普通畢業生大部分被當韭菜在一茬一茬的割完，最后還是得被高昂的房價著回老家搞建設，追求幸福，劉云肯定給不出什麼好建議。

　但現在嘛，同樣的機會擺在跟前，那肯定是首都這塊大餅，味道要更香一些，而且周艷紅一個下鄉多年的知青，結了婚生了孩子，在下鄉期間還能不忘記搞學習，一恢復高考就能考上華清，而且敏銳意識到留在京城這樣的地方，對孩子將來肯定是大不一樣的，這樣的腦子再配上勤和上進，不管在任何地方，肯定都是大好前程。

　“紅姐，現在畢業分配都是跟著戶籍走的，你要想留在京城，就得在專業上下更多的功夫讓老師看到績才行。你不比別人差，只要下定決心我相信你能做到。至于家里......”劉云思忖幾秒，說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看你和大哥應該不錯，這麼遠他也支持您來求學，每個月還給你寄生活費，如果有條件的話，你可以讓大哥帶著孩子來京城一趟，帶他們四轉轉，不然等你明年畢業了，他們還不知道你學校長啥樣呢。”

　在劉云聽過看過的故事里，像周艷紅這種下鄉知青嫁給農村小伙，在農村安家生娃，最后還能得到婆家支持考大學出來的人，算是幸運的那一撥了。

　要知道在高考恢復后的那兩年，伴隨著知青大量返城，離婚的家庭比比皆是，劉云上輩子的時候就聽一個老知青說起過，他們那兒最大的農場，五天時間就有將近三千對夫妻鬧離婚。

　周艷紅難得遇到支持上大學的婆家人，而自己爭氣考上大學后，也沒想過拋棄家庭獨自留在大城市過面的生活，反而是琢磨著怎麼才能讓全家人以后都能過上好日子。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云，你腦子真好使！”周艷紅一拍大，激得抱著劉云，眼眶都忍不住泛紅了。

　在信里說千道萬，都不如讓孩子爸自己帶著孩子來見識見識，要是他們的兒子以后也能留在京城上學，那起步條件，以及周圍接的人，肯定都不一樣了！

　“我可不想留在京城，人生地不的，我要是回老家，說不定還能進個好一點的單位。”

　宿舍有個外省的姐妹，雖然這幾年在京城上學的日子過得很開心，但還是更想回家一些，家里父母都有正式工作，還有叔叔伯伯在單位上班，回老家底氣也能更足一點。

　“汪華，你呢？你跟你男朋友是打算一畢業就結婚嗎？你倆都不在一個地方，以后要怎麼辦啊？”

　全宿舍，除了一個塵莫及的劉云，其他單小姐妹最羨慕的就是住在劉云下鋪的汪華了。

　別看人家平時看書話很，卻是們301宿舍最快單且穩定的人，男朋友是隔壁醫科大的，一表人才，兩人談個，約會地點除了圖書館就是圖書館，知道的他們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一塊兒競爭獎學金呢。

　“我倆打算先一起考研，等念完研究生再看吧。” 汪華語氣輕松，平時不茍言笑的一張臉，此刻也難免冒出幸福的紅暈。

　宿舍幾人都在說著以后打算，有惆悵也有期待的，唯獨一向斂的蘇青禾這回卻是一句話沒說。

　直到散場，劉云結完賬準備騎自行車回家的時候，蘇青禾又突然折返回來，站在面前，小聲道：“云，我前兩天看到宋琦了。”

　“怎麼了？” 劉云好奇。

　是看到宋大小姐，蘇青禾不該這個反應才對。

　宋琦在華清辦的是病休，年后開學也該來上課了，人家是京城本地的，路上遇到也不稀奇。

　蘇青禾絞著手指頭，猶豫開口：“家里好像出事兒了，我上次見的時候，況不太好。”

　“我知道了，空我去看看。”劉云點點頭，一腳踏上自行車，揮揮手就跟蘇青禾道別。

　劉云原本是沒打算多管閑事的，宋琦家的因果循環，一個外人也不上手，而且又是上一輩結下的仇怨。

　但不知道況也就算了，蘇青禾都把遇到宋琦的地方跟說了，想裝作不知道忽視過去，心里卻總能想起宋大小姐雖然趾高氣昂，卻是個沒什麼心眼的小姐，而且之前還幫聯系外教來著。

　總歸是一個宿舍的，劉云還是決定帶點營養品過去看看。

　于是第二天，就從家里帶了點東西，騎上自行車往蘇青禾說的棚戶區去。

　八十年代的京城棚戶區，雖然現在看著是破落又衰敗，磚瓦松散的搭著，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潰散，尤其前兩天下過雨，地上一走一個泥坑，鞋子全糟蹋得不能看，但未來拆遷改造是必然趨勢，這里的原著居民一戶一套房，瞬間翻把歌唱。

　蘇青禾說是在街上遇到宋琦，跟到這里，發現曾經住在機關大院的宋大姐，辦理了病休卻在棚戶區這塊兒給一家小餐館洗盤子。

　十一二月的京城冬天，打在臉上的冷風，都跟冰刀子似的，劉云緩慢推著自行車，找到宋琦說的那家小餐館，還沒費神找，就看到一個穿著大紅棉襖的胖人，手腳麻利的收了一堆臟盤子碗筷往門口水池子邊上的塑膠盆里一扔，大嗓門就喊：“小宋，趕的，干個活磨磨唧唧。”

　“馬上。”

　悉卻又陌生的啞嗓音飛快應著，一雙凍得紅腫的手掀開門簾，孩兒小心踩著地上溜的石板臺階，抱著冒頭的一摞空盤子往水池邊走。

　“宋琦。”

　劉云試探喊了聲。

　只聽刺啦一聲，宋琦手一，有幾個盤子直接掉到水池子里，磕了碎片。

　“嘖，小宋，你個月都打碎姐多個盤子了。”老板娘手叉腰，一臉恨鐵不鋼的指著宋琦鼻子就開罵：“姐看你一個姑娘家的可憐，才同意你在這兒洗盤子，你倒好，才干兩個月，打碎我十二個盤子，你說你又不是千金大小姐，不洗盤子你就干脆別干，別跟有仇似的，不就摔一個，我請你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敗家的。”

　人還沒罵完，卻有一男人掀開門簾從里邊走出來，脖子上還搭著條巾，先是往宋琦那邊看了一眼，然后才哄著人，給宋琦說好話，一副心善良的模樣。

　劉云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聽見又是刺啦一聲，宋琦干脆把碗一摔，轉過盯著老板娘怒氣沖沖道：“不干就不干！摔碎的盤子從我工資里扣就是了，有什麼了不起，給你們這種人干活，我還惡心！”

　說完，宋琦又從盆里撈起一個碗，直接就往人上砸。

　人反應不及，白瓷碗卻是砸到旁邊丈夫上，幸虧不是沖著腦袋去的，只是把男人下砸出一道紅腫印記。

　“你瘋了！我要報警！” 老板娘氣得臉紅，就要往宋琦撲過去，卻給丈夫一把攔住。

　“行了行了，我沒事，別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咱還要做生意呢。”男人一臉寬容大度的模樣，不僅攔著自己妻子，還好心的從口袋里掏出幾張零票子朝宋琦一扔：“你趕走吧，我們請不起你，這些就當你剩余工資了。”

　宋琦拳頭了又松，咬了咬牙，撿起地上的散票子往口袋一塞，直接無視劉云就跑了出去。

　“宋琦。”

　劉云騎上自行車追了一段，看路實在不好走，就沒什麼耐心的放棄了，只在胡同里轉了半天，找出去的路。

　只是等好不容易問了人，正打算離開的時候，自行車又突然卡住不了，像是給人在后邊拽住一樣，腳踩地回頭一看，可不就是紅著眼明顯發完脾氣又剛哭過的宋大小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