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離開賓館的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會去買一束盛放的金盞花,我期盼有一天能見到葛鈺,親手把金盞花送給。然而花謝花開,直到今日,等到的卻是永別。
我把金盞花遞給了小孩,說:幫我把這束金盞花送給葛鈺吧,我一直想親手給的,但已經沒有機會了。
小孩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轉離開了。
上了車,老頭問我:你哭了?
我搖頭說:我哭不哭關你什麼事。
等我發了車之后,老頭湊到駕駛座旁,淡然說道:你口中的那個葛鈺,很你。
我一愣,轉頭問: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麼知道?
老頭瞪著眼睛,指著前方說:看路看路!快看路啊!說話就說話,扭頭干什麼啊?
“你知道那個葛鈺為什麼離開你嗎?”
我說:一直不知道,在酒店要把給我,但我沒同意,從此就消失了。
老頭說:這就是你的現實,就是因為你,所以才要離開你,因為,不想傷害你。
這給我說懵了,我知道老人活了一輩子,人生經驗肯定是比我這年輕人富,但他說的這一套,讓我不太懂,他怎麼會這麼了解?
我再三追問,老頭說了一句:知道那個小孩為什麼不敢看我嗎?
我說你臉上有,太嚇人。
老頭說:不是,我就是臉上沒,看見我也得跑。
我說那是你長得太嚇人。
老頭無語,又過了兩站地,老頭說:好了,我就在這下車了,小伙子,你幫過我,這份恩我會報答的,我住家城東邊的城中村,記住這個地方,因為你遲早需要我的幫助。
我點了點頭,但心里完全沒在意,回到了房子店客運總站,我躺在宿舍里,久久難以眠,腦海里滿是葛鈺的音容笑貌,我發現,我忘不掉了。
正在這時,忽然手機響了,我一個激靈,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葛鈺,但拿起來一看,卻是西裝大叔打過來的。
“明天跟我一起去一趟桑槐村,查找一下葛鈺的尸。”
“嗯,行。”
我本沒多說什麼,直接答應了,我知道這一次去桑槐村,肯定找不到葛鈺的尸,因為沒死,而且徹底消失了。我之所以答應西裝大叔,就是想看看,這家伙到底玩了什麼鬼把戲。
第二天中午,我跟陳偉請了兩天假,說這兩天有點事,陳偉滿口答應,說沒問題。
趕往西裝大叔等我的地方之時,我再次路過了那家鮮花店,店里的老板娘剛看到我,就熱喊道:誒,小帥哥,咱店里進了一大批金盞花,都特好。
我點頭,說:不買了。
“誒,你這小子,我是特意給你進的,你咋不買了?”老板娘的臉上有些不友好。
我說我不需要了,你賣給別人吧,說完就走了,約聽到老板娘在后邊嚷嚷了一句:金盞花除了你這傻比去買,還有誰買啊?哎,這下虧大了。
如果老板娘是因為我不買金盞花而說我是傻比,那我還能理解,但我買的金盞花,還說我是傻比?
我用手機搜了一下,頓時目瞪口呆,原來金盞花的花語竟然是悲傷,離別,迷,失。
葛鈺怎麼會喜歡這種花?
難不,在我倆一起逛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們會是離別的結局?所以在酒店里,就會做出那樣的舉,作為離別前的溫存?
兩腮很疼,忽然想哭,我其實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但我真的沒談過,上學的時候就是個生瓜蛋子,整天只知道讀書,暗同桌三年,愣是沒敢表白,畢業后早已失去了聯系。
到了西裝大叔跟我約定的地點,我倆都沒說別的話,當即他就帶著我,坐車直奔桑槐村。
桑槐村離我們市區幾百里地,中間隔著兩個市,下午坐車去,傍晚估計才能到。
在車上,一直沉默寡言的西裝大叔說:你心不好?
我嗯了一聲。
他說別擔心,沒什麼可害怕的,這一次就當是旅游了。
我又嗯了一聲。
他永遠不會知道我心里想的誰。
到了桑槐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我倆都有點,但這小村落里也沒餐廳什麼的,就想著先進桑槐村看看。
這小村子不大,頂多也就是三百戶人口,前幾天下過雨,村里道路有些泥濘,但還能走,就在我們剛進村之時,忽然從村子中間傳來了一陣哭天喊地的哀嚎,接著就是一陣敲鑼打鼓,以及吹嗩吶的聲音。
“村里死人了?”這景我太悉了,這是出殯的隊伍啊。
西裝大叔點頭說:嗯,先別進村,站在村口等,別阻擋了靈魂的道路,不然會霉運纏。
這個我知道,小時候村里的老人死了,出殯的時候,所走的道路上,基本是沒人出來的,等到出殯結束,發喪之后,這才有人重新上街。
我倆看村口有一棵枯樹,已經腐朽的很嚴重了,但沒人砍伐,在枯樹上拴著一只老驢。
老驢旁邊有不糞便,氣味太沖,我倆又往南邊挪了點。
村里那敲鑼打鼓的聲音更響了,不一會,出殯的隊伍走了出來,最前邊,是四個舉引魂蟠的中年人,其中有一個是瘸子。
引魂蟠是用白紙扎燈籠的樣子,尸下葬后,在墳墓旁邊,作為魂魄頭七回家時的路燈,照亮回家的路。
舉引魂蟠這種事,據說是不太吉祥,所以這事沒多人愿意干,但正是因為不太吉祥,所以誰愿意舉,誰就有錢可拿。然后一些膽大的,或者單漢,就愿意干這事。
我們村就有一個二傻子,說他人傻,他也知道干活得給錢,別人說他傻子,我不贊同,因為他擁有常人所沒有的聰明,在舉了一次引魂蟠之后,他把這個當了自己的職業,十里八鄉來回竄,誰家死人了,他就去舉引魂蟠,順帶蹭幾天的飯,天天有吃有煙,日子倒也滋潤。
而在隊伍中間的,便是十幾個大漢,用胳膊細的木,抬著的一口黑大棺材,棺材的頭部寫了一個奠字。旁邊站著幾個家屬。
最后邊便是敲鑼打鼓吹嗩吶的人了。
看著出殯的隊伍,我想起了自己剛剛離去的,心里不由得一陣悲傷,西裝大叔面無表。出殯隊伍離開了村子,我倆正準備進村子的時候,忽然那頭拴在枯樹上的老驢,猛地一下就躺在了地上。
這種躺,不是慢慢的臥下,而是生生的直接倒下,然后那頭老驢就開始左右晃軀,讓自己的脊背在土地上用力的。
“驢打滾?”西裝大叔語氣略帶疑。
我點頭說:嗯,它在撓。
西裝大叔搖頭,堅定道:不!這不是驢打滾,驢打滾是慢慢的臥下,然后蹭,這頭老驢忽然躺下,而且只蹭自己的脊椎骨,這是驢趕鬼!
“驢趕鬼?”小時候我聽老人講過這種事,說這驢,羊,牛,馬一類的,最有靈,人的眼睛看不到鬼,但它們的眼睛卻能看到鬼,但老天爺為了公平起見,讓它們能看見鬼的同時,卻讓它們無法說話。
“這村子里有氣作祟,咱們小心為妙。”西裝大叔的臉上更是嚴謹了。
我問:那還進去不?
“先進去問問葛鈺家在哪里吧。”說完,西裝大叔率先朝著村子里走去。
遠遠看到一個旱煙的老頭坐在一扇破門前,我走過去,遞上一好煙,笑著問:大爺啊,向你打聽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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