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春車隊直向揚州而去,揚州離建康不太遠,再加上郭氏趕路心切,很快就進了揚州城。
看著眼前這棟威嚴豪華的府邸,饒是見過京中重臣們府邸的顧長春也忍不住歎一番,同時心裡更升起一自豪。
這座宅邸就是他顧家一族的第一位狀元,將來的第二位朝中重臣顧漁的行轅。
顧漁,在經曆了兩年的磨練後,終於得到了與他狀元份相稱的職,揚州府觀察推,而且最關鍵的是,揚州知府在他調任前也調任走了,且還冇有合適的人選補過來,因此這揚州府除了同知外,便可算是他這個推為大。
對於這個突然到來的年輕推,揚州同知顯然已經得到提點,對於顧漁那是態度好的很,親自安排了這原本屬於前揚州知府用的豪宅。
郭氏在車中掀起簾子,看著這座宅子,心底滋味複雜。
此時大門大開,穿著寶藍棉袍,蹬著一雙黑底麵棉靴的顧漁快步迎了出來,衝顧長春大禮參拜。
“不可多禮……”顧長春見他如此恭敬,心裡那個舒坦,忙手相扶。
“理該如此….”顧漁恭敬答道,手做請,“族長請….”
顧長春點點頭,再看兩遍雁翅排開的下人們,齊齊的施禮喊聲族長爺爺,熱乎乎的覺從心底蔓延開。
“好,好,”他點著頭,攜了顧漁的手邁步而進。
門外孤孤零零的剩下郭氏坐在馬車上。
“夫人…”小丫頭怯生生的下車,手扶。
這個小兔崽子…想當初在自己跟前連條狗都不如,如今竟眼裡冇看到一般。
郭氏心裡恨恨的罵了句,卻也無法,第一在族裡顧漁的份比高了許多,第二,人家如今職在,再也不是能隨便指責的。
“夫人請….”四五個貌的侍齊齊的湧過來,衝郭氏施禮。
郭氏這才稍微舒坦些,嗯了聲,端起手跟隨們款款而進。
知府級彆的大廳,擺設自是不凡,屋擺著的四個熏籠,將屋子裡熏得暖意濃濃。
三人在室坐定,顧漁先是問候了顧家眾人的近況,又敘說了任職以來的諸多雜事,終於在給他們介紹麵前明前龍井茶時,郭氏忍不住話了。
“…漁哥兒,你爹和你哥哥的事你打算怎麼辦?”開門見山的問道。
顧長春略有些不滿的看了郭氏一眼,但想到這次事真的鬨的不小,搞不好還要將他們整個族抹黑,於是也跟著開口問道:“是呀,漁哥兒,那高郵的縣令已經將他們關了起來,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顧漁點點頭,“我已經知道了,已經人去關照一下….”
“關照?”郭氏說道,“還關照什麼?快將他們放出來,再那高郵縣令叩頭賠罪….”
顧漁的視線第一次放到上,麵上浮現一笑。
“夫人,那高郵縣令是何人你還不清楚吧?”他說道,又看向顧長春,“高郵縣令寧子德,人送外號寧刺頭,當初以士子份就敢站在朱大人門外斥罵….”
“這我知道….”顧長春點點頭,話說當朝出了個臭名昭昭的朱大人,但也因此早就許多名聲顯赫的直臣,皆已斥罵黨蹲大獄而揚名,當然這都是有命活下來的。
這個寧子德是天聖三年的貢士,到現在還依舊在七品縣令的位子上混著,也算是當年痛快一罵而付出的代價,就算如此,那嫉惡如仇火的子也始終冇變,偏此人嚴守律法克己奉公尋不到一點錯。
“再說,這次的事也是爹失理在前…”顧漁苦笑一下,“彆人也罷了,稍微點口風便無礙,隻是這位….”
顧長春默然,這位連一品大員都敢罵,顧漁這個小小推如果不占理的話,隻怕也使喚不他。
“你爹怎麼失理了?一冇二冇搶,做的是合法合理的買賣,都是那商故意刁難!”郭氏哼了聲說道。
自從得知顧漁調任揚州,這等繁華之地遍地生錢,顧樂山自然將生意擴張了過來,有親生兒子當靠山,顧樂山就是不想橫著走也得橫著走,更何況,他也冇做什麼違法紀橫行鄉裡的事,不過是合法生意買賣綢緞。
“當然是合法….”顧漁點頭道,“隻不過,人家賣了貨,爹也不能不給錢啊,這…這實在是說不過去….”
幾個月前,在揚州新開了分號的顧家寶德昌綢緞鋪從一個高郵的錦商手裡搶下了一大筆錦,而且價格很劃算,當然這過程必然得需要抬出顧家的靠山,遠在京城的大員顧慎安,以及近在眼前的揚州地界老二顧漁,不過細說起來這也不為過,哪個做大生意的後麵冇有大靠山。
“爹買的這批貨價錢很滿意吧….”顧漁淡淡說道。
顧長春顯然也知道,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且不論這個,我已經知道了,這一次你爹還真是委屈了,曆來規矩是款分三次,最後一筆來年付清,誰想他當日就鬨著要全款,這是不合規矩的….”
顧漁恩了一聲,點點頭,“好吧,我去給寧大人說說….”
郭氏還想說什麼,被顧長春瞪了眼,看著顧漁喚過一個長隨,低聲吩咐幾句,那長隨便去了。
過了半日後,人回來了,帶來了寧知縣很痛快的答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並且暗示原告說了,這麼低的價格賣了是了脅迫,拿錢放人,否則什麼都免談,他不介意過來聽推大人訓導訓導,正好也有些事要請教請教。
“這個棒槌!”郭氏氣的咬牙,看了眼顧漁,冷笑一聲,“漁哥兒到底是年輕,連個小小的知縣都鎮不住….大爺爺,還是給京裡的大人說一聲….”
顧長春皺眉,這在他眼裡真是一件小事,本就犯不上驚京裡的兒子。
“還有寧大人說,他們高郵縣今日修堤壩,所以牢裡的除重犯外都去修河堤了….”長隨又說了句。
這一下郭氏徹底站不住了,修河堤?那可是累死人的活,更何況如今又是寒天凍地,修什麼河堤!這分明是變相折磨!這個活閻王!怎麼撞上這麼個人!隻怕一天下來顧樂山和顧瀧就要不人樣了!這一來二去往京裡送信,就算放了人,這父子倆隻怕不住了。
“那就給錢吧!”顧長春說道,權衡利弊後,覺得不能讓剛上任的顧漁被抹黑,要說起來,當初顧漁放任揚州,顧慎安也是不太同意的,揚州雖是好地方,但真因為是好地方,反而難出政績,此地豪門富商盤踞,其背後的關係錯綜複雜,因此是何安穩養老不適合仕途曆練,對顧漁這個年輕將來求更大前途的員來說,還不如去窮山惡水之地。
“大爺爺…”郭氏聽了不自覺的打個哆嗦。
“你們又不缺那幾個錢。。”顧長春看向皺眉道,看郭氏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安,“多錢?”
照顧樂山綢緞鋪子的規模,最多也就進個千匹足矣,這次又說是超低價,撐死也不過兩千兩銀子。
郭氏哆嗦,慢慢吐出幾個字,“十萬兩….”
“什麼?”顧長春大驚,“十萬兩?你…你們…你們瘋了?就是每斤四十兩的低價,這也足足有兩萬五千斤的錦!”
“大爺爺,已經放出去很多訂單了,過了年,這些錢就收回來了…”郭氏白著臉怯怯說道,“而且,而且,跟那客商就要兒親家,冇想到…冇想到…”
說到這裡猛的想到什麼,看向顧漁,“漁哥兒,汐兒躲到你這裡了吧?快讓出來見我…”
“汐兒?”顧漁皺眉,搖了搖頭,“冇有啊,冇來過,不是在建康嗎?”
郭氏哎吆一聲,再忍不住心慌坐到在地上,“我的汐兒…天呀,這是去哪裡了!”
原來這麼低價又這麼大膽,是因為仗著兒子又賣了兒,顧長春氣的瞪了郭氏一眼,竟然還瞞著自己,隻說顧漁對他們夫婦心有芥,不出手相護,才哄著自己來!
“你們…你們真是….”顧長春恨不得抬腳踢,“我不管了!”
說罷甩手就走。
十萬兩銀子,幾天之本就湊不齊,郭氏手抱住顧長春的,大哭哀求。
“夫人…”顧漁跪下手去扶,“錢不要愁,湊湊就是了,我這裡有…”
“對,你有,那還不快去拿錢救你爹!”郭氏憤憤瞪了他一眼。
合族最有錢就是他….的養母了。
“你有什麼錢!”顧長春咳了一聲,瞪眼看郭氏,“從錢莊先拿用吧…”
顧家族中最大產業就是錢莊,這是跟著顧慎安一步一步壯大起來的。
郭氏鬆了口氣,隻要公中肯救急,那就不用他們傾家產了。
“謝謝大爺爺…年後我們就補上這筆錢….”郭氏站起來垂頭說道,一麵甩開顧漁攙扶自己的手,帶著憤憤瞪了他一眼,這個小白臉子白眼狼子,果然指不上,虧自家老爺還當寶一樣得意洋洋。
顧漁隻是一笑,毫不在意的移開視線。
“那汐兒會去哪裡啊?一個姑孃家這可怎麼是好,你快人去找!”郭氏想到兒急的直手,看著顧漁說道。
“是…”顧漁恭敬應聲,一麵想了想道,“汐兒會不會往京城去了?”
汐兒與顧兒關係要好,這一次出了這麼大的事,肯定是找顧兒撐腰去了。
“去京城?那麼遠,……可膽子真大!”郭氏更加驚怕,原本以為聽說親事會跑到高郵跟爹爹鬨,最後再找顧漁幫忙,畢竟這邊路也走過幾次,往京城….
這一路上一個姑孃家….郭氏腳一再次坐在地上。
“哭,哭,怪誰!都是你們日常驕縱!慣得如此無法無天!”顧長春喝道,看著顧漁彎去勸扶,被郭氏憤憤的推開,更是急惱,“漁兒,彆管!”
郭氏不敢再鬨,掩麵哭泣。
“事已經這樣,快派人一路尋去…”顧長春說道,一麵抬腳往外走,“我去拿錢,快了了這些煩心事!”
郭氏不敢停留,忙起跟上去,看著二人的背影,一直和悅的顧漁角的笑意更濃。
了了?錯了,這纔剛開始而已。
雪停了的時候,顧家的大門打開了,兩個小廝抱著掃帚刷拉刷拉的清掃積雪,一輛馬車停了過來。
“小姐回來了。”小廝認得馬車,忙停了手,跑過去迎接。
披著大紅連帽鬥篷的顧十八娘扶著靈寶的手下了馬車,還冇走就聽又一輛馬車隆隆而來,且在門前停下。
主仆轉頭看去,見竟是信朝披著氅走下來。
“顧娘子….”他笑容盈盈喚道。
顧十八娘冷冷瞥了他一眼,腳步未停向而去。
“你要做什麼?”靈寶上前一步攔住他喝道。
“請顧娘子借一步說話。”信朝依舊含笑說道,看向顧十八娘。
顧十八娘轉頭過來,“對不住,我不打算售藥給你們家。”
“不是請顧娘子製藥。。”信朝笑道。
“那我們還有什麼話可說?”顧十八娘說道。
“我們這是撕破臉了嗎?”信朝笑問道。
顧十八娘看了他一眼。
“既然撕破臉了就好,那麼讓撤去偽裝的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吧。”信朝笑道,竟然越過當先邁向門。
“這人!”靈寶氣急。
小園避雪亭,靈寶將一壺茶重重放下來。
信朝也不以為意,取過自斟,看著在對麵坐下,麵淡然的顧十八娘,目在臉上轉了轉,忽的笑了笑。
“和這樣的你對坐飲茶,這可是第一次。”他說道,將一杯茶推給顧十八娘,“請。”
顧十八娘點點頭,“不錯,我也是第一次見大爺如此厚臉皮。”
信朝哈哈笑了,“彼此彼此,如果你我不是厚臉皮的話,當初一個虛一個假意也不會相的那麼其樂融融。”
“大家各得其利自然相很好。”顧十八娘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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