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爺收到電報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傍晚。

趙濱和韓兆都在書房里，季九爺桌面上擱著兩份消息，一份是關于季七爺，一份是關于蘇城。

“九爺，大帥派了人去蘇城，這咱們是知道的。可是誰，派人去擄夫人呢？”

趙濱撓了撓頭，自家九爺也沒表現的多在乎夫人，怎麼綰夫人還就了靶子了？

季九爺靠在椅背上垂著眼，靜靜捻著佛珠。

半晌，他淡淡開口，“季老六哪天醒的？”

趙濱和韓兆對視一眼，回道，“九爺來寧安前的三天。”

“他現在能說話了。”

“能的吧？”

“那天在隧道，你沖他開的那槍。”，季九爺掀起眼皮看韓兆，“再想想，有沒有誰瞧見。”

韓兆肅著臉認真回想，緩聲道，“那天六爺背著，周圍的人死了多半，線幽暗，應當不會有人看清是誰開的槍。”

季九爺搖了搖頭，“那就想想，誰離他最近，誰面朝著你的方向。”

韓兆眨了眨眼，眉心皺川字，遲疑道，“白芍？”

這個名字一出口，趙濱「啪」地拍了下額頭，再看季九爺，季九爺閉了閉眼，一臉厭煩的站起，走到窗戶邊點了支煙。

他吸了兩口，煙霧繚繞里，聲線格外冷清。

“季老七關著白芍，對用這種強手段，把這人快瘋了。”

“要虛與委蛇，季老七一定樂意裝傻，給解的第二天，季老六醒了……”

“去看過季老六。”

趙濱點點頭，難得沉下臉來，“去過，連著去了兩天。”

“去的時候，都有誰在。”，季九爺轉回來，將煙碾滅。

“七爺帶去的，四姨太最近一直住在六爺的樓里。”

季九爺薄微抿，眸漆黑緘默了片刻，隨后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

“想到用人來威脅爺的下三濫招數，季老七不會用，多半是四姨太和老六。”

趙濱想起來，季六爺在蘇城時，就曾對綰夫人過心思，他那人向來沒什麼原則和規矩，瞧中了不管是誰，都要搞到手。

“白芍這招借刀殺人的手段。”，趙濱想了想過去的舊事，不由嘆一聲，“可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七爺拿不住這人的心，遲早要被害死。”

“他心里什麼不明白。”

季九爺淡淡嗤笑，左右人被殺了，他的小姑娘也沒吃虧，他不再糾結這事兒，這筆賬，他給季老六和白芍記上了……

“大帥的人回返了沒，拿的東西呈上去了？”

“屬下一直派人盯著，預計今晚能回來，傷的重，也可能磨蹭到明天早晨。”

“那就等明日再說，你先去給蘇城回個電報，報個平安，告訴，爺最多五日就回返。”

“五日？”

趙濱瞪了瞪眼，見自家主子爺云淡風輕的臉，也就沒敢再多問。

這夜相安無事，第二日清晨，季家人齊聚餐廳用膳。

季大帥剛剛坐穩，就見自家九兒子難得穿了軍裝，步伐穩健氣低沉的走了進來。

眾人一眼就看出今日季九爺氣兒不順，一時都沒敢出聲。

季九爺拿了份文件，徑直沖著季四爺走過去，隨手將文件扔在他面前的盤子上，發出「啪啦」一聲響。

他冷著臉，薄微勾，似是氣笑了。

“四哥這是什麼意思？您這是要玩兒死兄弟啊？”

季四爺莫名其妙被當眾針對了，一臉懵。

他看了看扔在自己盤子上的文件夾，又抬頭看氣勢洶洶像是要揍他的季九爺，僵著臉問他。

“這一大早兒的，你哪這麼大氣，哥哥怎麼招惹你了？”

季大帥靠在椅背上觀，甚至慢吞吞點了支煙。

他沒開口，其他人也不敢手。

季九爺嗤笑一聲，修長的指尖狠狠在文件夾上，“四哥別裝傻了吧，您不看看這里頭是什麼？”

季四爺蹙著眉，翻開文件夾來細細看，看了兩頁，臉驟變。

他猛地站起來，嚴肅的掃了季九爺一眼，沉聲道，“這可跟我沒關系！”

“跟你沒關系？那是四嫂？”

季九爺突然笑了，側頭看向坐在右手邊的婦人。

四夫人頓時倉促的站起，“這……這是打什麼啞謎呢？老九，你可別攀咬人，我們可什麼都沒做。”

季九爺點點頭，撿起那份文件就要走向季大帥。

季四爺面一，一把扣住他手腕，“我不管這東西你從哪弄來的，也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挑撥，沒查清楚之前，別隨便下定論。”

季九爺歪了歪頭，冷笑道，“四哥說了跟你沒關系，那你張什麼？”

季九爺言罷，一把甩開季四爺的胳膊，長大開大合走向上座的季大帥，他將餐碟刀叉推開，將文件擱在季大帥面前，繃著臉沉聲開口。

“父親為什麼急召我回來，在座的人心知肚明，說我有異心，要勾結外人分割父親的政權，這種拙劣的栽贓我也不屑理會。

總歸父親會派人去查，我等著就是。蘇城那邊兒我一早收到的消息，您看看吧。”

季大帥掐了煙，沉了口氣，翻開文件夾來看。

季四爺見狀臉一黑，急聲道，“父親，這事兒跟我沒關系，我沒派人去，也沒造這些東西。我管著八省鹽屬，我的章各地都是，誰都能拓印。老九，有本事你拿出原件來，否則別想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原件要是沒被人毀了，能有拓印件留著威脅你？”，季九爺不屑一顧冷嘲一聲，“照你這麼說，我代管五省政務，手里還有十萬兵馬，我的印豈不是更遍地都是，有人要拿它拓在勾結宋軍的書信上，也不是沒可能！”

季大帥由著兩人拌，沒開口呵斥，而是沉著臉將文件夾合上，回頭吩咐老管家。

“人回來沒。”

“快了。”

季大帥蹙眉，盯著臉沉黑的季九爺，反問他，“你知道我派人去蘇城，還敢指揮人下狠手，你調教的暗人，手可真是不錯。”

季九爺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他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失笑道。

“我若是不防著，去的不是父親的人，豈不是被人一逮一個準？當年是父親教我的，在不確定對方是敵是友前，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

這話，季大帥沒法反駁。

兒子不強他頭疼，兒子太強，他也頭疼。

他瞧著氣勢洶洶，沒了丁點沉穩的季老九，一時間有些無可奈何。

他再去看一臉防備不滿的季老四，頓時就來氣。

“都給我滾到書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