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晚上，季九爺和季七爺喝到凌晨十二點。

季九爺睡到新年初一的正午才起，彼時，喬綰正帶著明秋和聽樓在收拾行裝。

見他披了件長褂從里屋出來，喬綰回吩咐明秋去傳膳，一邊親自給他遞了杯茶。

“趙濱來了兩趟，許是有事兒要稟。”

季九爺慵懶的了腰，接過茶盞抿了兩口，才眉眼淡漠道。

“約莫是軍政接上的事兒，昨兒沒顧上問他，讓人喊他過來。”

喬綰回看了眼聽樓，聽樓自是點點頭去了。

屋里就剩兩人，喬綰素手握，一臉躊躇的看著他。

“九爺，您真放心把這些都接給七爺？”

季九爺抬眼看，小姑娘穿了件兒玫紅繡牡丹旗袍，黛眉月眸冰玉骨，瞧著清麗中平添幾分雍貴，國天香似的。

他看著，眸里溢出笑意，擱下茶盞，拽著喬綰纖細的胳膊，將人拖進懷里，抱住細腰。

“爺再說你最后一遍，你現今最大的事兒是準備出嫁，別總在別的事兒上分心，記著了？”

喬綰櫻微抿，月眸清澄明亮著他。

“大帥這是您選擇呢，您選了我，要人不要江山，他指不定心里多氣呢。”

“就是讓他氣。”

季九爺修眉輕挑，修長的手指住喬綰白的面頰，“在他眼里，爺生叛逆，就是要跟他對著干，讓他頭疼。放心吧，爺心里有數。”

“現今沒功夫管別的，讓他們蹦跶一陣兒，等爺娶了你過門兒，再慢慢跟他們較量。”

喬綰垂著眼沒再吭聲，這事兒，他說的輕松，可在心里就像座山。

趙濱來的很快，進屋時，喬綰正伺候季九爺用膳。

他摘了軍帽，自自發坐在一旁的圍椅上，苦著臉開始訴苦。

“您可回來了，您不知道，那天一大早起我被人從被窩里喊出來，見著這兩尊大佛出現在眼前，險些以為沒睡醒呢。”

“九爺，七爺拿的調令您看了沒？我仔細瞅了，大帥的帥印板板正正，不是作假，也沒嚇唬您，您這下真玩兒手了！”

他說到最后一句，崩潰的了一把臉。

喬綰端坐著，聽到這兒，輕輕看了季九爺一眼。

男人冷峻的眉眼毫無波瀾，一邊喝粥一邊開口，聲線清淡。

“當初爺要留在蘇城不回去的時候，你跟韓兆都一肚子嘰歪。怎麼，現今爺要回去了，你倆又鬧意見。”

趙濱拍了下大，頗有幾分恨鐵不鋼的意思。

“您記得您當時怎麼說的？您說「舍得舍得，無舍何來得」，您現今把得的東西都拱手讓人了，那不是白舍了？咱這大半年，到底折騰個什麼勁兒了？”

季九爺擱下碗勺，接過喬綰遞來的帕子，慢條斯理了角，眉眼帶笑睨了趙濱一眼。

“什麼白折騰？爺至還娶了個夫人。”

喬綰：“……”

趙濱角了，這話怎麼接？說夫人是重要，哪有十萬兵馬和五省軍司重要？

這話說出來，不用九爺手，夫人說得給他飛兩把暗嘗嘗。

他咂了咂，悶聲道，“對，九爺娶親是關乎整個寧安城的大事兒，普天同慶，值了。”

只是這娶親的代價，也太大了。

喬綰從這句話里，聽出了幾分苦和無奈。

季九爺手握住素手，然后牽著站起，一邊踱步往外走，一邊與趙濱笑語。

“爺最近有大喜事兒，你在這兒添堵，軍政接的事兒都辦好了沒？別耽擱了行程。”

趙濱跟在兩人后，聞言低聲道，“都代下去了，這大半年三省，咱們已經安排了一多半自己的人，剩下川滬兩省還沒來得及下手，七爺不知道要在這兒呆多久，看來川滬要落在他口袋里了。”

季九爺點點頭，站在廊檐下，看著白雪皚皚的庭院。

“川滬離得距離遠些，他帶著白芍，是勢在必得，不過不要，川滬的兵馬在大帥手里掌著，他想討，得費些時間費些力氣。

所以他還是要從蘇江浙三省的兵馬下手，每個要點都是我們的人，他想人進去，也不是易事。”

趙濱聞言點了點頭，“七爺想啃咱們，也得費些牙口。”

季九爺掂著佛珠扯了扯，“讓他在這兒慢慢琢磨，咱們先回寧安，在寧安城呆一日，就不能白呆。”

這是有謀劃了，趙濱聽的神抖擻，過去季九爺從不主圍人，寧安城的軍政大權他也不放在心上。

這次掌了掌兵馬和五省軍司，倒是比原先對這些上心了。

他輕輕看了眼喬綰，心下有些了然。

原來過去的心思都放在這兒，現今收了心，對正事兒就看的重了。

這可真是福禍相倚啊。

趙濱收斂了心神，轉而問季九爺，“夫人出嫁需得送嫁，萬家那邊，要不要也知會一聲？”

喬綰看著季九爺，見他搖了搖頭，眉眼淡漠。

“不必將他們攪合進來，娘家人這頭銜，給東南宋家端著，來人就是貴客，不來也好解釋。”

喬綰櫻微抿，明白季九爺的意思。

萬家的分量不夠，宋家足夠給撐腰，即便是沒娘家人到場，也因著時局混可以理解。

這樣就把萬家摘了出來。

趙濱點頭應了。

許是半天沒聽到喬綰說話，季九爺側頭看，見小姑娘玉容沉靜一臉心事的模樣，不由側攬住。

“臨走前，你最好去封信給你外祖母，上次爺可是信誓旦旦答應，一日不做大帥一日不娶你，就算回寧安城，也不帶你。”

喬綰抬眼看他，對上季九爺和含笑的眸。

“爺這算不算出爾反爾，別把老太太氣著了。”

他語氣神有幾分尷尬，喬綰抿笑了。

“九爺放心，我會說明白，是我一意孤行非要您娶我的，您重視我，不愿委屈我，才要帶我回寧安城拜堂，絕對不會讓外祖母埋怨您。”

季九爺聽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點點頭了發頂。

“快去吧，告訴老太太，等從寧安城回來，爺帶你回霖城省親，到時候再賠罪。”

喬綰抿著笑點點頭，轉往小書房走去。

季九爺站在原地，看著娉婷裊娜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微微收斂。

等的影看不見了，才扭頭面無表地看趙濱。

“吩咐下去，無論是誰，夫人面前，不許再提老七接手五省的事兒。”

這是怕喬綰心里的疙瘩過不去。

趙濱點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