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鐘，喬綰坐在梳妝鏡前，半瞌著眼一晃一晃的。

明秋舉著螺子黛，哭笑不得扶住頭。

“夫人，您再這麼晃下去，奴婢的黛筆就要到您腦門兒上了。”

喬綰掩著打了個哈欠，用力睜了睜眼。

妝鏡里的，同心髻綰的整潔飽滿，著朱玉金簪并流蘇步搖，眉心花鈿，黛眉如山月眸清潤，眼尾微微上揚，帶出幾分態。

側了側頭，金流蘇和碧玉耳墜輕輕搖晃，搖曳生姿矜貴玲瓏。

喬綰笑了，過鏡子看向明秋。

“你再這麼打扮下去，怕是連九爺都不識得我了，差不多就行了。”

這麼艷，自己瞧著都不習慣。

明秋聞言嘆了口氣，一本正經地道。

“什麼冠霞帔？您喜服是正紅，若是妝面太輕薄，會不住的。”

喬綰哭笑不得，一手支著下，一手擱在梳妝臺上百無聊賴地打拍子。

“吧吧，聽你的，你可快些吧，我都要睡著了。”

正這會兒，秦氏推門進來，手里端著個托盤。

“趁著接親隊伍還沒來，夫人吃些東西墊補一下，新娘子，今兒要累一天的。”

喬綰含笑謝過。

聽樓接過托盤，端到妝鏡前擱在喬綰邊。

是一碟形狀漂亮的梅花糕，聽樓先著嘗了一塊兒，然后眉眼帶笑看了眼喬綰。

秦氏安靜站在一旁，看喬綰吃下兩塊糕點，又親自端了杯茶來，看著喬綰喝下，便安靜離開了。

喬綰自鏡子里看著房門關上，隨后抿看聽樓。

聽樓慢條斯理對著鏡子整理鬢發，笑嫵和。

“夫人放心，沒什麼心思，不過是放了些讓您不會太難過的東西，對您沒有壞。”

喬綰忍著赧撇開眼。

聽樓不提，倒真沒因著今晚要圓房多張，這一提，倒讓喬綰覺得不自在了。

仿佛整個寧安城的人，都等著跟九爺喜結連理早生貴子。

這種覺……可真是一言難盡。

喬綰沒來得及赧多久，因著天剛剛放亮的時候，寂靜里突然傳來陣陣槍鳴聲。

彼時，明秋和聽樓正幫著戴冠。

這槍鳴聲連綿不絕，驚的喬綰心慌。

“這是怎麼了？”

提著擺就要往外走。

明秋連忙攔住，哭笑不得道，“您張什麼？九爺大婚，整個寧安城都重兵防守，自然不是出事了，那是迎親隊伍近了。”

喬綰神微松，直到這一刻，心口的跳才快起來。

喬綰舒了口氣，“來的可真早。”

明秋抿著笑，誰知道新郎為什麼這麼急呢？

沒一會兒，等喬綰坐到床邊坐好，掂著卻扇向窗戶外張的時候。

房門突然被推開，以秦氏為首，撲啦啦涌進來七八個年輕的姑娘。

喬綰呆了呆，看著們嬉笑著將門好，又搬了一排凳子來頂住，頓時茫然的看向聽樓。

“們這是……做什麼？”

聽樓抱臂斜倚著床架子，眉梢眼角盡是笑意。

“屬下猜，是九爺進了傅府門。這是習俗，新娘子的閨房哪是那麼容易闖的？”

喬綰月眸眨了眨，看著幾個纖細弱的小姑娘齊齊堵在門前，不由好笑。

就這幾個人，能堵的住誰？

明秋笑盈盈的跟秦氏嘮嗑。

“您可讓姑娘們離遠些，這些大兵下手沒輕沒重的，別傷了們。”

秦氏也笑，“我也是奉命行事，淵博派人回來傳了話的，昨日輸給九爺的大洋若是不掏回來，這門絕對不許開。”

喬綰舉著卻扇擋住臉，笑的月眸彎彎。

“來了！”

聽樓笑了一聲，舉步往門邊走。

眾人這才聽著，院子里傳來男人們的嬉鬧吆喝聲，屋子里的姑娘們紛紛抵頭相笑。

幾個瞬息的功夫，房門就被「啪啪啪」一陣拍，作之魯，整個門框都開始晃。

“別拍了，拍壞了門也是要賠的！”

不知哪個姑娘先笑喊了一聲，接著大家接二連三的開始對話。

熱鬧的氣氛染了喬綰，一邊扇著扇子一邊看熱鬧。

“大喜的日子，咱不值當的去拆門，姐姐妹妹們把門打開，九爺的賞銀就擱在門框了！”

“哪那麼容易，賞錢進不了屋，這門就開不了，九爺真想接夫人走，就自個兒想想折兒。”

院子里，被眾人擁簇著的季九爺站在臺階下。

他今日穿了嶄新的軍裝，革帶束腰腳踏軍靴。

他量本就比旁人高，站在那兒時，長玉立英姿發，冷峻的眉眼帶著清朗愉悅的笑意。

不是平日里那冷眉冷眼，如高嶺之花般的季九爺。

今日的他，更像個朝氣蓬英姿颯爽的年郎。

他聽著屋里的姑娘們刁難，十分好的笑了兩聲，轉看韓兆。

韓兆將一直拿在手里的彈弓遞給他，然后摘下腰間革帶挎著的皮囊，從里頭取出一枚枚銀元。

季九爺試著彈了兩下彈弓，接過銀元卡好，雙臂平舉對著門扉，歪頭朗聲笑語。

“爺這發銀元可來勢洶洶，勸你們躲一躲啊！”

屋里的姑娘們面面相覷，還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屋外已經喊了起來。

“躲開啊！九爺發子彈了，百發百中啊！”

“銀元實在，砸中可別哭啊！”

“哈哈哈……”

“季老九，你傷了人怎麼收場？”

傅淵博瞪著眼低斥。

季九爺眸微瞇，薄勾出抹邪氣十足的弧度。

“今兒爺大喜，要接夫人回去拜堂，可管不了那麼多，你若怕傷了你的姐姐妹妹們，快去趕人啊，別怪爺不給你機會。”

傅淵博角直，知道他不是個講理的，連忙奔到臺階上拍門。

“季老九瘋了，快閃開，都閃開，別擋門了！”

季九爺悶笑一聲，等了三秒，手腕用力后拉，修長指尖松開。

銀元去勢凌厲，正中門，「哐」的一聲了進去。

銀元跌落在地上，翻滾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圈兒姑娘們圍著它看，是沒敢過去撿。

接著，銀元就像是飛出的鏢，一個接著一個從門「噼里啪啦」飛了進來。

姑娘們不再矜持，齊齊笑著蹲在地上開始撿銀元。

喬綰看這架勢，忍俊不笑出聲來。

明秋和聽樓靠在窗戶邊，著隙往外看，見季九爺手下不停，一次次發著彈弓，院子里的兒郎紛紛吆喝好，兩人對視一眼，齊齊笑了。

“夫人，九爺在玩兒彈弓呢！”

這聲兒剛落，喬綰還沒來得及接話，半掩的窗戶突然被人從外拉開。

趙濱半個子探進來，嘿笑一聲大喊。

“弟兄們！翻窗戶啦！”

院子里頓時掀起一陣狂。

男人們像土匪，一個個翻了進來，姑娘們四下逃躲。

門窗瞬間失守，屋子里一團。

喬綰連忙舉著卻扇，將面貌遮擋了嚴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