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萬夫人就得了令，帶了一箱賬目來找喬綰。

喬綰坐在榻上，隨手撿了本翻了翻，然后詫異地抬眼看萬夫人。

“舅母，這是府里的賬本？”

“生意上的門道可深了，你就先從府里的賬目開始學，等你能管理萬府中饋的時候，就讓你大表哥拿萬家鋪子的賬目來給你。”

萬夫人端坐著捧了杯茶，慢悠悠說完，隨即看了眼喬綰，溫聲道。

“這些東西，如果你母親沒帶你去顧家，本來是早該經手的，在顧家護著自己護著你尚且舉步維艱，很多東西便顧不上教你了。”

喬綰聽完這話，抬眼看萬夫人。

對上憐惜的視線，心底莫名難過了一下。

大概聽明白舅母話里的暗喻，母親忙著護周全，甚至放下段去討顧大帥歡心，耳濡目染，學到的東西自然有些偏頗。

喬綰垂著眼笑了笑，“我現在學，也不算晚的。”

萬夫人溫婉一笑，傾拍了拍喬綰的手背。

“你自聰慧，這些學起來定然得心應手，綰綰，男人和人不同，他們生來是世間的主力，家庭的支柱，做什麼都比子要容易功。”

“你嫁的人，不是一般的富貴男人，你太年輕，很多東西都還需要去學去積累，他日后會越爬越高，追逐在后的人會越來越多，你只有拼盡全力去跟他，才不會被落下。”

喬綰聽的認真，月眸漸漸深邃，抿道。

“舅母，我知道的，我一直在努力。”

萬老夫人舉著西洋鏡在一旁看書，費力的蹙著眉，聽到這里，便轉過頭來話。

“不是本事，還有你的德行舉止，你要做到儀容兼備心地富足，那才是真正的長。”

萬夫人點點頭，接著話道。

“九爺慣著你，你不能自己慣著自己。”

“你在他眼里是個需要寵著護著的小丫頭，可你馬上要做母親了，你也有要寵著護著的珍寶了。”

喬綰黛眉輕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萬夫人走后，喬綰捧著幾本賬目，一整天卻沒看進去幾頁。

今日這番談話，喬綰像是醍醐灌頂，意識到了些什麼。

九爺安排人教的本事，是讓遇到危險能夠自保，從沒鞭策必須跟他同患難，在他眼里，從來就是個需要他護在羽翼下的弱者。

舅母和外祖母，話里話外都在提醒，不夠德容兼備，心量也不夠。

明明一直在進步，可怎麼總覺得自己還是長的太慢了。

莫名其妙地，喬綰就想起了白芍。

那個人，第一次見，便從上看出與生俱來的優雅，是真正大家閨秀的姿態。

第二次見，秀端莊，站在季七爺邊，是很般配的，若說是正室夫人，恐怕沒人會懷疑。

喬綰合上賬目，從榻上下來，走到落地鏡前。

鏡子里的人，穿件兒淺紫繡白玉蘭旗袍，段兒纖娉婷，冰玉骨眉眼如畫，是個人。

只是黛眉蹙著，月眸清澈亮，輕輕眨了眨，瞧著稚又萌。

喬綰頓時咬住，盯著自己平坦的腹部，一臉復雜。

為什麼看起來就總像個孩子。

明明都嫁人了，都要做母親了，卻一點都不像個雍容華貴的名門正室夫人。

喬綰有些泄氣，捂著臉躺到榻上，喃喃自語。

“所以，我并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是個名門閨秀的樣子……”

外人眼里，是不是本就配不上九爺。

喬綰翻了個，怔怔盯著雕花窗瓏出神。

聽樓和明秋進來的時候，就瞧見一副央央地神態，無打采地側躺在榻上發愣。

兩人走近了，看了看小幾上堆積地一些賬本，紛紛對視了一眼。

“夫人，到飯點兒了，您若是看累了，不如早些用膳就歇下吧，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領悟的事兒。”

明秋說著，上前將幾本賬目擺整齊，擱在桌角。

喬綰沒吭聲，眸子了，視線掠過明秋，又看向聽樓。

聽樓的孕已經五個多月，本就高挑，穿著玫旗袍，腹部攏起。

坐在繡凳上，姿態隨意卻優雅，艷麗的眉眼笑意和，嫵慵懶妖嬈。

喬綰心里更憋悶了，猛地坐起，然后站在地上轉了一圈，月眸盯著兩人一臉認真。

“你們說實話，我是不是一點都不像個當家主母的樣子？”

明秋杏眼兒眨了眨，一臉茫然。

“您說什麼呢？”聽樓若有所悟，支著下笑瞇了眼，慢悠悠道。

“您本來就是當家主母呀。”

喬綰櫻抿起來，悶悶不樂地重新坐下，低聲喃喃。

“我想了許久，我不夠莊重，不夠優雅，不夠寬容大度，還總是斤斤計較……”

現在還越發驕縱了。

越說，眉頭皺的越。

想起季九爺，男人頂天立地的樣子，能給遮風擋雨，能縱著無法無天，能運籌帷幄，還能帶兵征伐領土。

他是翱翔天際的雄鷹，自己卻像只鸝鳥。

聽樓和明秋對視一眼，兩人都明白了喬綰此刻糾結的事。

事實上，從某方面上來講，喬綰的確不是個合格的九夫人人選，但九爺認定，那九夫人就得是，別人再優秀也沒用。

明秋書讀得，也不知該怎麼勸導，只能沖聽樓使眼。

聽樓默了默，一手搭在微攏的腹部輕輕了，緩聲開口。

“夫人，您畢竟還年輕，人總是在變的，不用非得勉強自己變什麼樣子，只要一直在變優秀，總有一天會破繭蝶。”

喬綰噘，月眸水盈盈著。

“你的意思，還不是說我不夠好，不夠優秀……”

聽樓：“……”

真沒有這個意思。

明秋張了張，連忙接話，“聽樓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的意思是，每個人都不同，哪有那麼完的人？夫人又麗又聰慧，心竅玲瓏心地善良，九爺是何等人，他都能對夫人掏心掏肺地喜歡，可見您有多優秀了！對不對，聽樓？”

聽樓目笑瞇，看著喬綰點了點頭。

“對，沒有十全十的人，夫人現今已經很好了。”

喬綰沉默了一瞬，隨即一臉嚴肅地長舒了口氣，站起道。

“你們說的對，只要一直在變優秀！”

明秋點點頭，連忙打斷。

“您了吧？不吃飯哪有力氣刻苦用功？”

喬綰點點頭，當先往外走。

“走吧，吃飯，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