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季九爺使人催的急，第三日上，喬綰定做的裳便送過來了一批。

一水兒的綢質地，手工刺繡浮花暗影。

肩頸間是中式旗袍盤扣，腹之下越見寬敞，墜著層順的薄紗，西式百褶擺，既能突顯出高挑段兒，又舒適得。

喬綰站在落地鏡前，只覺得十分滿意，由衷夸贊道。

“希爾先生的手藝果真令人刮目相看。”

明秋在一旁杏眸笑瞇，拍著小手真誠夸贊。

“希爾先生的手藝雖好，那也要是夫人的貌和氣質，才能穿的出如此風姿。”

季九爺正從里屋出來，聽見這句話，笑著打量了喬綰幾眼。

長的剪裁中式與西式風格兼容，穿在他的小妻子上，襯的雪玉容，既端莊又清絕，像個小仙。

他十分滿意，抬手點了點明秋，沉聲笑道。

“說的不錯，賞。”

明秋抿著笑，“謝九爺。”

喬綰聞言忍俊不，回看過來，見季九爺一襲軍裝革帶冠整齊地模樣，便歪了歪頭問道。

“九爺要出門？”

季九爺「嗯」了一聲，一邊將袖扣扣上，一邊走到邊，臂抱了抱。

“趙濱和佟驍抵達城外了，爺要出城一趟。”

喬綰月眸眨了眨，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雙手握住季九爺袖。

“九爺，七爺最近怎麼一點靜都沒有？”季九爺角勾了勾，淡淡道。

“怎麼沒有，他忙著到搜查白芍，江家那邊都派人暗中去了許多次，江老爺子被惹惱了，他才收斂了些。”

喬綰詫異，小聲問他。

“您到底把白芍藏哪了？”

季九爺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抬手刮了刮鼻頭，故意逗。

“不該費心的事，就不要管了。你記著，爺不在的時候，你哪兒也別去，免得他被急了，拿你開刀。”

“在季公館里，他不敢太放肆。”

喬綰乖乖巧巧應下。

他走了沒多久，大帥夫人傅氏帶著季寶凝過來。

“大帥醒了，他想見見你。”

傅氏端莊的眉眼帶笑，溫婉慈和。

喬綰下意識了自己的肚子。

傅氏含笑點點頭，溫聲道。

“他如今最大的執念，不過是見到老九的孩子，綰綰，你去見見他吧。”

喬綰沒有理由拒絕。

跟著傅氏到了大帥的臥房，屋和上次來時沒什麼不一樣。

季大帥半臥著，像是剛剛吐過，承叔端著銅盆在他旁邊，一手給他順著背。

秦燕璃站在床的另一側，手里端了碗湯藥。

見們進來，幾人紛紛側頭。

季大帥費力的著氣，視線落在喬綰上。

更確切的說，他看的是喬綰的肚子。

傅氏輕輕了喬綰手臂，示意上前去。

喬綰素手在腹側，舉步走到床邊。

承叔和秦燕璃紛紛退到床尾。

季大帥整個人消瘦蒼老，唯有一雙眸子清晰神，他的視線從喬綰腹部游移到面上，張了張，卻沒發出聲音。

喬綰莫名有些揪心，上次跟九爺離開的時候，季大帥還是個中氣十足會罵人的霸道老爺子。

微微彎腰，湊近了些，輕聲問他。

“大帥，您說什麼？”

季大帥緩緩眨了眨眼，重復了一遍，這次有了聲音，只是聽起來嗓音沙啞無力。

“幾個月……”

喬綰連忙回他。

“五個月，就快五個月了。”

喬綰清晰的看到，季大帥似乎是角扯了扯，像是笑了。

有些心酸，猶豫著，又補充了一句。

“前兩日會了，璃姐姐說，是雙生子。”

季大帥費力的點著頭，臉上笑意更明顯了些，隨即他像是又想說什麼。

喬綰看不懂，側頭看向傅氏。

傅氏上前來，一手在季大帥心口為他順氣，一邊溫聲勸他。

“大帥，您不能太激，有話慢慢說，不急的。”

季大帥費力的咳了兩聲，承叔連忙捧著銅盆上前。

喬綰站在那兒，也不知該做些什麼。

正這時，秦燕璃走到邊，在耳邊悄聲道。

“九爺希大帥能盡快出國，綰綰，你試著勸勸他。”

喬綰飛快的與對視一眼，抿著點了點頭。

等季大帥緩過這一陣，他重新看向喬綰，對著點了點頭。

傅氏代他解釋道，“大帥讓你近前來。”

喬綰連忙又往床頭走了走。

就看見季大帥著手，將枕頭推開，雕花紫木的床頭，出一個小小的銅扣。

承叔見狀，看了眼季大帥，得到示意，上前親自將銅扣打開，拉出一個暗格。

喬綰看見，暗格里放著柄手槍和印章。

心里突然有種預，莫名張起來。

然后，承叔將手槍和印章取出來擱在床頭小柜上，又按住暗格里一角。

那空的暗格木板向一側掀開，下面還有一樣東西。

傅氏掩著帕子嘆了口氣，低喚道。

“大帥。”

季大帥看著承叔點了點頭。

承叔一臉肅穆，將那枚小小的東西取出來，雙手遞給喬綰。

喬綰接過，低頭打量。

那是枚黑鐵的小令牌，上面雕刻著繁復的紋路，圍繞著中間一個「帥」字。

明白了這是什麼，頓時覺得十分沉重，一臉復雜的看向季大帥。

季大帥也在看著那令牌，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說話。

傅氏又嘆息了一聲，低聲說道。

“季家軍，舊朝時歷經十代家主，到大帥手里時，兵馬四十五萬人。”

“山河潰裂后，因著連綿戰火，到疆土初定那年，加上后來征兵，剩下不到四十萬人，有十萬兵馬駐扎分散在各省兵府司。”

“老九帶兵攻打西南三省時，大帥又給他點兵十萬，寧安城里還有不到二十萬兵馬。”

“因著兵權分散，大帥曾命人打造兩枚銅令，一枚在老九手里，一枚現今在老七手里。”

喬綰垂下眼看著手里的帥令。

這是枚玄鐵令牌。

傅氏神復雜，看向季大帥，溫聲問他。

“大帥，您決定了？”

季大帥瞇著眼，似是有些困倦無力。

承叔連忙上前，扶他躺好。

喬綰看了看傅氏，又看了看承叔，有些不太確定。

這枚帥令給，是所想的那個意思嗎？

季大帥勻了氣，看向喬綰手里的令牌，聲音緩慢沙啞。

“你……替他保管。”

傅氏輕輕拍了拍的肩，話語和。

“在大帥心里，一直對老九心存愧疚，他對嫡子的期遠勝于庶子。”

“但庶子，也是他的兒子。沒有任何一個父親，愿意面對白發人送黑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