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有什麼事，儘管問便是。”其他人顯然也察覺到了老太太話語中的火氣，蘇氏神微斂，神態安閒。

駱老夫人冷哼了一聲，沉聲道：“我問你，君丫頭和穆王府那個公子的事，你是怎麼理的？”

蘇氏秀眉微挑，似乎很是驚訝，道：“母親在說什麼？搖搖跟穆王府有什麼關係？”

駱老夫人砰地一聲將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盯著蘇氏道：“蘇氏!你以爲我不在家裡就什麼都不知道，事事由著你肆意妄爲麼？”

蘇氏臉上的笑容淡去，淡然道：“母親言重了，兒媳不敢。只是，姑娘家的名聲何等重要，搖搖和穆王府沒有任何瓜葛，想必是誰在母親面前胡說八道讓您誤會了。”

“放肆！你是在說我老糊塗了？！”駱老夫人大怒。

“娘！”坐在蘇氏旁邊的駱雲突然開口沉聲道。

正要大聲訓斥蘇氏的駱老夫人立刻住了口，只是看向駱雲的眼神裡也帶著幾分不滿和傷心。

“你幾年不回來一次，一回來就要站在那邊？你也覺得我老糊塗了？”

駱雲擡手了眉心，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

“娘，沒在您邊盡孝是兒子不孝，但這些年家中上下都賴夫人打理，也未曾做錯過什麼。若有什麼錯也是兒子的錯，您何必遷怒於？”

兒子再一次站在了自己討厭的兒媳那邊和自己作對，駱老夫人只覺得一口氣就要不上來了，指著駱雲半晌說不出話來。

按說生了駱雲這麼個兒子，駱老夫人上半輩子過得苦，但下半輩子卻著實是了前半生做夢都想象不到的福。

但心裡卻並不覺得順心如意，反倒是一直憋著一口氣。

這口氣從二十多年前起，一直憋到現在。

這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關於兒媳婦的事。

駱雲前後兩個妻子都出侯門，卻都不是駱老夫人自己看中的。

第一個妻子林氏也就是駱謹言駱謹行和駱君搖兄妹三人的生母，聽說是駱雲自己看中，請了高祖皇帝牽線做的，在當時駱雲算是高攀了。

駱老夫人第一次見到那個兒媳婦就不喜歡，看著是麗溫婉的模樣，面上對也恭敬。但駱老夫人就是覺得哪裡都不對勁兒，總覺得這個兒媳婦高高在上的模樣，毫沒有兒媳婦對婆母該有的小意服帖言聽計從。

幾次想要從林氏手裡搶過管家的權力，卻都無疾而終。

兒子也總是勸自己，說林氏溫婉大氣，爲人純孝，讓自己不要總是找林氏的茬兒，每每氣得肝疼。

幸好林氏命薄，沒幾年就死了。

還沒等選好自己中意的兒媳婦，駱雲又把蘇氏給擡進了門。

蘇氏跟林氏是表姐妹，除了長得不及林氏秀在駱老夫人眼裡，那一舉一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果然，駱老夫人仗著蘇氏是繼室，想要打將管家的權力牢牢在自己手裡，卻再一次失敗了。

只是駱老夫人從來沒有反省過，並不是搶不到權力，而是沒有能力使用搶到手的權力。

蘇氏剛進門的時候只想低調行事，作爲繼室並不想一上來就跟婆婆爭奪權力。

然而，即便駱雲專門請了出宮榮養的幫忙打理，在林氏過世到駱雲繼娶的一年多時間裡，若不是駱雲有先見之明沒將整個家底庫房出去，駱家險些都要被駱老夫人給管破產了。

在京中的際更是一塌糊塗，暗地裡不知道得罪了多人。

駱老夫人也忘了，不是蘇氏進門搶了的權力，是自己實在不了了，把一個一團糟的駱府丟給蘇氏的。

用駱君搖前世的話來說，就是——人菜癮大。

等蘇氏將府邸打理好了，沒過一兩年又覺得自己行了。

看駱老夫人這模樣，駱雲也很是無奈。

老太太是他親孃，都一把年紀了，他能把人怎麼著？

嘆了口氣，駱雲道：“娘，您別生兒子的氣。我和謹言謹行都要在上雍待一段時間，他們兄弟倆也該婚了。等孫媳婦兒進門，再有了重孫，您老人家就安安穩穩地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不好麼？”

所以，您就別再折騰了。

駱老夫人看看駱謹言兄弟倆，神緩和了幾分，“謹言和謹行是該婚了，若是在咱們老家，這個年紀孩子都滿地跑了。”

駱雲正要鬆了口氣，卻聽老太太話鋒一轉道：“你岔開話題，我現在問的是君丫頭！你看看蘇氏將這丫頭教什麼樣了？名聲都敗壞了，好人家的姑娘誰敢進咱們家當媳婦！”

駱謹行撇撇，就想要開口。

您老還知道名聲不好娶不著好媳婦兒啊？那您折騰個什麼勁兒？

生母過世的時候駱謹行已經五六歲了，他記事早，再加上還有個年紀更大了幾歲的駱謹言，他自然知道當年老太太是怎麼對自己母親的。

這些年雖然在邊關，上雍這邊的消息他們也收到不，駱謹行對這個祖母的並不深。

在母親妹妹和祖母之間，他自然選擇母親和妹妹。

駱謹言手按住了弟弟，開口道：“祖母，你錯怪母親和搖搖了。搖搖和穆王府的人確實沒有什麼關係，不知您這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駱老夫人面對長孫語氣明顯緩和許多，道：“謹言，你別護著們。你妹妹這兩年鬧的事，我也不是沒聽說過。當時我只想著，要是能嫁進王府，也使得。如今這又是怎麼回事？人家想上門來提親你們還拿喬？若是這門婚事不了，誰還肯娶？這……”

“砰！”

坐在一邊的駱雲臉鐵青，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就連絮絮叨叨的駱老夫人也嚇得一時忘了說話。

駱雲冷聲道：“娘！搖搖看不上什麼王府的公子，不樂意便不樂意！想娶我駱家姑娘的人多得是，便是真嫁不出去我養一輩子！”

“胡鬧！”駱老夫人回過神來，怒道，“你養一輩子？駱家的臉面不要了？”

駱雲道：“駱家的臉面是靠男人在戰場上拼出來的，不是靠姑娘家委屈得來的。就算將來我不在了，也還有謹言謹行兄弟倆，他們還敢不照顧妹妹不？”

駱謹行笑道：“爹，你放心。我和大哥一定好好照顧搖搖。”

駱謹言斜了弟弟一眼，溫聲笑道：“祖母多慮了，搖搖乖巧聰慧，只要駱家放出風聲多得是人想上門求親。咱們駱家的兒不愁嫁，只是得細心爲搖搖挑個樣樣都出挑的，不著急。”

他說話溫文爾雅，看起來更像個書香門第的世家公子。

但說出的話卻比駱謹行更有力度，讓人不由自主聽從他的決定。

駱謹言又看了看蘇氏，道：“母親這些年打理家中上下，也很是辛苦。祖母何必聽外人挑撥，說這些話讓人傷心。”

蘇氏聞言微微一怔，淡淡一笑並不多言。

只做自己該做的事，老太太領不領不在的考慮範圍。

駱老夫人氣結，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十分悲苦。

兒子孫兒都被蘇氏這樣心機深沉的人迷了眼睛，纔剛回來就跟自己作對。

駱謹言神恭謹，溫聲問道：“祖母纔剛到上雍，是誰在祖母跟前胡言語，讓祖母誤會我們要跟穆王府議親？”

駱老夫人一愣，道：“什麼誰胡言語，人家穆王府都專程派人去求我了。我想著君丫頭自己也願意嫁給那玄昱公子，你們端端架子也就罷了，真要鬧得一拍兩散，誰面子上都不好看。先前倒那樣，現在再拿喬管什麼用？差不多就行了。”

駱謹言眸微閃，淡淡道：“原來是穆王府的人。”竟然專程派人去找了老太太麼？倒是頗爲費心了。

駱老夫人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駱君搖，皺眉道：“君丫頭當真不嫁給穆王府的公子了？”

駱君搖笑道：“不嫁。”

駱老夫人臉上盡是不滿，低聲嘟噥道：“錯過了這個，誰還肯要你？”

駱君搖理所當然地道：“嫁不出去我就在家裡吃爹爹和大哥二哥啊。”

駱老夫人道：“我是管不著你了，將來嫁不出去你別哭。”

駱君搖聳聳肩，偏過頭靠在駱明湘的肩膀上。

駱明湘擡手的髮，替理好了耳邊的髮。

就在這時，只聽駱老夫人突然語出驚人，“既然君丫頭不想嫁了，那就讓湘兒嫁吧？”

“噗！”正在喝茶的駱謹行噗地一聲噴了出來，得到了被無辜噴溼了半片袖的駱謹言一個白眼。

什麼鬼？婚嫁之事你當是集市上買菜嗎？

白菜沒有了就買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