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幾個小時?”

“三個小時。”戈卜林回答完，過了兩秒，才明白墨傾的詫異，興高采烈地說，“我們現在有高鐵啦！高鐵！你知道嗎，比火車快多啦！”

“……”

墨傾當然知道高鐵。

這半年來，對新時代的了解，還是全面的。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親自去驗又是一回事。這麼遠的距離，僅僅需要“三個小時”，確實遠超出的想象。

沒管戈卜林這隻撒了歡的猴子，墨傾了眼車站的方向，大步走了過去。

戈卜林屁顛屁顛地跟著。

——好像他才是墨傾的屬下一樣。

*

高鐵上。

穩而快的通工，乾淨無異味的環境，墨傾都看在了眼裡。

“覺怎麼樣?”戈卜林笑瞇瞇地問。

墨傾睇了他一眼。

戈卜林趕遞來一個蘋果:“吃嗎?洗了的。”

接過蘋果，墨傾往後一倒，疊著，咬了一口蘋果。目又在車廂裡掃視一圈，第一排的側影上頓了下。

那裡坐著個男人，戴著黑款簷帽，穿著黑，手肘搭在扶手上，手指骨節修長漂亮。

在他的座位下，擺著一個畫架和一個背包。

畫家?

墨傾思緒閃過一瞬，爾後將視線收回來。

“葛家村，什麼時候能到?”墨傾問，又咬了口蘋果，細嚼慢咽。

“明天下午吧。”戈卜林估著說，“到市裡簡單的，然後坐大去縣裡。去鎮上要坐班車。鎮上就沒出租了，我們得包個車，自己開過去。”

戈卜林揚了揚眉:“你放心，有導航呢，我們不怕。”

墨傾單手支頤，心不在焉地吃著蘋果，余又瞥了眼那個“畫家”。

三個小時後，墨傾和戈卜林抵達煙米市。

市裡的高鐵站偏僻又荒涼，出門倒是有出租車和的，還有舉著“住宿”牌子晃悠的，見著從出口出來的人，便立即迎上去。

“我網上訂好了旅店，走過去十五分鍾。”戈卜林跟墨傾說。

“嗯。”

戈卜林雖然安排得很妥當，但沒想到，他定的旅店位置太偏了，導航無法準確定位，他帶著墨傾來回轉了幾圈，最後還是墨傾看了眼導航，拎著戈卜林從一條小道進去，找到了旅店。

推開大門，風鈴響起。

墨傾走進去，余裡閃過一抹影，見到一個悉的、帶著寬簷帽、背著畫板的男人，走上了樓梯，轉眼就不見了。

“住宿?”前臺問。

“是的。”戈卜林將兩張份證遞過去，“我們在網上訂好了房的，兩間。”

等了一會兒，前臺就利落給他們辦理好住手續。

旅店的環境很一般，隔音效果差，洗衛間一味兒，連被子都有點氣。墨傾簡單洗漱了一下，沒服，直接睡下了。

睡到八點左右，墨傾起來整理了下，然後去找戈卜林。

戈卜林手腳麻利，早早起床買了早餐，又來一個車，等他們收拾好，就直接上車，前往汽車站，之後再轉班車。

班車不需要買票，沒有座位預約，見到就上車，時間到了就發車。售票員據乘客去的地點收錢，隨隨停。

環境也很一般。

這倒是墨傾比較悉的狀態了。

可惜戈卜林這種很去偏遠地兒出差的，坐上班車半個小時，就暈頭轉向的，惡心想吐。他癱坐在位置上沒一點力氣。

中午，車到了鎮上。

戈卜林虛弱地從車上下來，覺命都沒了，他被墨傾扶到一家面館裡，吃了一大碗面條，這才緩過來。

接下來的路，因為戈卜林租了個車，就順暢多了。

但是，這路非常繞，岔路口多，戈卜林跟著導航走，左拐右拐的，好幾次都因墨傾提醒才沒有開岔了。

直至夜幕降臨，他們才見到葛家村的影子。

村子在與世隔絕的地方，雖然通了路，出行方便了許多，但一路上見不到幾輛車，偶爾開過幾輛托，都無視通規則，橫衝直撞的。

遠遠看到了村落，但戈卜林又開了半個小時，才見到刻在石碑上的“葛家村”，以及在聚集在山上錯落有致的鄉村房屋。

“到了。”

戈卜林呼了一口氣。

開著幾個小時的車，是他開車生涯裡，最難熬的一次。

道路險峻，他不敢開得太快，必須時刻打起神。

路途很長，車上只有他一個有駕照，基本沒休息時間。

墨傾在車上睡了一覺，聽到戈卜林的聲音，悠悠轉醒。微微抬起眼，斜乜著戈卜林:“接下來?”

戈卜林掏出手機:“我給村長打一個電話。”

“你聯系上村長了?”

“對。”戈卜林說，“他在網上發求助帖，我就以道士的份聯系上他。他給了我一個詳細地址和電話號碼，讓我到了打他電話。”

“哦。”

墨傾淡淡應聲，開了車窗。

外面的清風吹進來，空氣清新自然。

微微瞇起眼，隨後心有異樣，猛然睜開眼。

星辰浩瀚，沒有月，視野尚可。這一個村莊，仿佛跟山野融為一，每一棟房屋，都如一道立的鬼影，黑黢黢的。

沒有燈。

沒有。

在這個水電通往每一個角落的年代，這樣的一個村莊裡，在晚上七八點的時候，竟然沒有一燈。

甚至於，火。

不多時，戈卜林打完一通電話，跟墨傾說:“村長說來接我們，大概十來分鍾。不過，車不能開進村裡，得找個地方停車。”

墨傾應聲:“嗯。”

“怎麼了?”戈卜林察覺到一點異樣。

“沒什麼。”

墨傾眸一凝，將車門推開，繼而跳下車。

戈卜林:“哎——”

“你停你的車。”墨傾抬眸，扔下一句話，然後把車門甩上。

“……哦。”

戈卜林悻悻地應了。

……

道路狹窄，戈卜林卡在倒車一事上，一直來來回回折騰。

墨傾沒理他，抬眼看向四周，在這漆黑的夜晚，掃視著周圍，見到一道又一道晃悠的影。

的無異於常人，視力比常人要好一些。

稍微有一點星，無需燈，視野就跟天無異，行上不會到任何影響。

而現在——

清楚地看到，在這一個黑暗又安靜的村莊，出現了一批批的人。他們藏在田埂的稻草後，走在家門的庭院前，站在高松的樹木下……

他們在觀察和戈卜林。

那些藏在暗的眼神，令人覺極不舒服。

“我草。”

戈卜林罵了一聲髒話。

墨傾回頭一看，才發現那輛車被戈卜林開出了道路外，卡在了靠近田埂的水渠旁，再也彈不了了。

戈卜林將車門踹開，從上面跳下來:“不行了，就這麼著吧，天太黑了，等明天再說……”

說到這兒，戈卜林話語一頓，撓了撓頭，忽而有些古怪地看向四周。

“你有沒有覺得，哪兒不對勁?”戈卜林鎖眉頭，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味兒。

墨傾:“嗯。”

“你也覺得……”

戈卜林眼珠子轉了轉，聲音越來越低，爾後，他忽而打了個寒，朝墨傾方向挪了挪。

他悄聲問:“幾點了?”

“不到八點。”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村子……”戈卜林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隻覺得頭皮發麻，“過於安靜了一點兒?”

“嗯。”

跟戈卜林相比，墨傾就淡定多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

墨傾心想，要是被戈卜林知道，村子裡的人，正在暗中觀察他們，戈卜林肯定覺得更奇怪。

戈卜林心兒發慌:“那怎麼辦?”

作為靈異部門部長，出這種鬼裡鬼氣的任務，還是第一次。

平時他都是拿著小本本去科普宣傳的。

“回去?”

“那怎麼行！”戈卜林說，“來都來了。何況，我們車都卡死了，兒回不去。”

墨傾閑散道:“那就等村長。”

“……哦。”戈卜林應了一聲，隔著服布料，他了手臂上的皮疙瘩，繼而嘀咕道，“他什麼時候……”

墨傾截斷他的話:“來了。”

戈卜林想說，怎麼就來了，都沒見到，也沒聽到聲兒。

但下一刻，他就覺近忽然出現一道黑影，嚇得他眼皮一跳。要不是有點心理素質在上，他沒準都撲墨傾上去了。

！

戈卜林在心裡狂罵。

前面走來一個老頭，沒有打手電，走路悄無聲息的，晃悠悠來到二人面前。

走近了，才發現他戴著鬥笠和口罩，把自己遮得非常嚴實。

駐足後，他鬥笠下一雙渾濁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定在戈卜林上，問:“是戈道士，和他的朋友吧?”

“對的。”

戈卜林從兜裡掏出了一張道士證，遞給了跟前的老頭。

戈卜林說:“我給你打個。”

說著就要去掏手機。

老頭打開了道士證，在微弱的線裡看了看，說:“不用，看得清。”

“……”

怎麼也看不清的戈卜林，懷疑自己視力有問題。

天上雖有星辰，但視野確實太暗了，能看到五米外的距離，就是正常的視力。戈卜林要走路的話，還得打個燈，不然容易踩坑。

“小戈道士。”核對完後，老頭將道士證還給了戈卜林，語氣明顯好很多，“我是葛家村的村長，你我老葛就行。”

“不太合適吧。”戈卜林說，“老葛。”

葛村長頓了下，大致掃了一眼二人，說:“你們跟我來吧。”

“行。”戈卜林點點頭。

他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設置。

剛轉過的葛村長僵了一瞬，然後又將肩膀塌下來，一句話也沒有說，安靜地在前面帶路。

戈卜林打著手電，隨其後。

墨傾跟在最後面。

從村口進去，還要走一段路才見到房屋。

這裡的房屋建在路邊、田埂、山上，到都有，小路四通八達，又集複雜。但是，多數房屋都年久失修了，而道路上也長滿了雜草。

這種事，在農村司空見慣。

現在村裡的年輕人，總喜歡往外走，稍微有點出息，在外面扎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到了。”

走了約十分鍾，葛村長帶著他們來到一棟房屋前。

房屋外有院子，葛村長用鑰匙開了門:“你們先在我家住下，好好歇一晚，等明天，我再跟你們說一下村裡的況。”

“行。”戈卜林點點頭。

他了肚子，覺自己扁了，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委屈了自己，主詢問:“老葛，有吃的嗎?”

“有的。”葛村長領著他們進了自己家，“我待會兒給你們送上去。”

他沒有開燈，著黑往樓梯走。

墨傾涼聲問:“不開燈嗎?”

“我們村兒的電線桿塌了，都斷了電。”葛村長轉過，跟二人說，“維修需要一段時間，最近都沒有電。”

“難怪。”戈卜林松了口氣，“我說呢，怎麼沒一點。”

葛村長“呵呵”一笑。

在並不敞亮的大廳裡，葛村長這短促的一聲笑，聽得怪驚悚的。

“走吧，你們的房間都準備好了。”葛村長繼續往樓梯上走，“我們家是三樓，你們住在三樓。三個房間，你們一人一個。”

他頓了頓，繼續說:“正好，今天村裡來了一個畫家，說是來采風的，也住在我家。”

“畫家?”戈卜林有些驚奇，“跑這麼遠采風啊?”

“聽說是去隔壁村的瀑布上采風的……那邊比較繁華、熱鬧，有一個名氣高的旅遊景點，周邊很多人都去那裡。他是坐錯了車，走錯了路，天黑時來到了我們這兒。總不能讓他睡路邊不是，就讓他在我家借宿了。”

葛村長說著，來到了三樓。

他也不需要借，而是指了指兩個房間的門:“你們自己分配吧。我去一趟樓下，給你們端點兒吃的上來。”

“謝了。”戈卜林頷首，繼而說，“對了，您夫人和兒子呢?”

葛村長啞了半晌，最後道:“你們明天就知道了。”

說著，他極輕地歎了一口氣，又沿著樓梯走了下去。

“怪怪的。 ”戈卜林著葛村長背影，嘀咕著，隨後朝墨傾靠近了些，問，“你說，他遮得這麼嚴實，是上也長瘡了嗎?”

“不排除這可能。”墨傾聳肩。

戈卜林問:“你選哪個房間?”

墨傾大氣道:“你先選。”

“那我不客氣了。”戈卜林點兵點將，隨便挑了一間，然後就選了一間偏南的房。

待門關上，墨傾視線掃視一圈，直接忽略了中間指定給的拿一間房，而是去了另一間——據說是某畫家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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