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桌面的，一瞬跟活了似的，迅速向三針移，並且在逐漸被吸收。

針亮起了熒。

江刻看著這一幕，眼神晦暗不明。

“如你所見。”墨傾出兩張紙巾，拭著手心的跡，“這一套針灸針，以及研究室裡的除瘴儀，都能跟我的發生反應。”

“原理呢?”江刻相信科學。

“不知道。”墨傾將紙巾扔到一邊，“有一天，我們在雲城行軍時，發現了一個墓，裡面有一塊金屬，能跟我的發生反應。”

食指一抬，指了指那幾針:“就現在這樣。”

江刻沉默著。

如果面前這人不是墨傾，他真想一管，好好研究一下。

不一會兒功夫，已經被針灸針“吸”了。

“那塊金屬有治愈效果，加上我的後，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墨傾繼續說，“所以我用它做了針灸針、手刀。最後還剩了些，融合在別的金屬裡，製作了除瘴儀之類的。”

墨傾沒跟江刻介紹得過於詳細。

這時，烤鴨端了上來。

墨傾鼻翼翕，眼微瞇，準備開吃。

然而，手去那薄皮時，被江刻捕捉到的手心。

江刻眉頭一:“手又好了?”

“這個?”

墨傾將手掌攤開。

手心的劃傷消失無蹤，細皮的，見不到一點疤痕。

墨傾說:“我的恢復速度異於常人。”

“你到底是……”江刻想到那一天墨傾的紅眸和指甲。

“改造人。”墨傾回答，坦坦，頓了頓，瞧了眼江刻僵住的神，還補了一句，“據說是唯一改造功的一個。”

“……”

江刻沉默了。

同時，也明白了。

——墨傾為何不能在歷史上留下痕跡。

墨傾緩緩說:“家國淪陷，有一個科學家致力於改變局面，就異想天開，決定製造一批人形機。但是，只有我活下來了。”

江刻想了會兒，最後輕輕搖頭:“不可能。”

墨傾饒有興致:“怎麼不可能?”

江刻輕蹙眉:“以那時候的科技水平，他就算用全球人做實驗，都不可能功。”

“或許吧。”墨傾聳肩，沒有跟他爭論，隻說，“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

可惜。

當大局落地，他們想在上找答案時，卻陷了沉睡。

江刻視線鎖定在上。

墨傾往裡塞了口烤鴨，咽下，見江刻還在盯著，忽而猜到什麼，問:“哎，你不會想拿我做實驗吧?”

“想。”江刻直言不諱。

墨傾沒跟他變臉，隻說:“出門左拐，我饒你一命。”

江刻話鋒一轉:“但第八基地應該早研究過你了。”

“聰明。”

遞給他一個讚賞的眼神，墨傾又問:“想知道他們研究出什麼嗎?”

“不想。”江刻終於將視線一手，擺放著跟前碗筷盤子，慢條斯理地說，“他們要真研究出什麼，不可能放你出來。”

不僅如此。

以第八基地的科研水平，如果他們都在墨傾上查不出什麼，他大概率也查不出什麼。

墨傾一笑。

雖然不是同一人，但江刻這腦子，對得起他這張臉。

吃完飯，墨傾和江刻出了店。

江刻掏出手機，問:“住哪兒?”

“朋友家。”

“地址。”

斜了他一眼，墨傾報了個地址。

江刻沒開車過來，沒法送墨傾回去，在網上給墨傾約了個車。

接單的車子距離一公裡。

二人在路邊等待。

“除瘴儀的事……”墨傾起了個話頭。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江刻從善如流地接過話。

墨傾笑了，爽快說:“欠你個人。”

車流如梭，行人如織。

周圍無數雙眼睛，但是，墨傾極淺的那一抹笑，只有江刻一個人看到。

笑得乾淨坦，沒有一曖昧。

或許在這之前，時而會分不清江刻還是江延，但現在，江刻可以確定——已經徹底將他們當做兩個人了。

所以，不再在他上尋找別的影子。

也是。

已經得知了江延的結局。

只是，在意識到這一點時，江刻的心有些微妙。

江刻盯著看了半刻，說:“好。”

車來了，停在路邊。

江刻走過去，拉開後車門。

墨傾坐進車。

江刻將車門關上，卻沒離開，而是手扶著車頂，另一隻手的手肘抵著窗沿，微微俯下，跟墨傾說:“下次別害。”

“你找死——”

又一次被提及，墨傾忍無可忍。

江刻卻笑了。

他手肘一抬，跟變戲法似的，拿出墨傾那一副黑框眼鏡，遞到了墨傾的手上。

墨傾一怔。

吃飯時，將眼鏡取了下來，後來忘拿了。

就這一秒的愣神，江刻已經撤離開了，而司機一踩油門，將車開走了。

車，墨傾兀自坐著，手裡抓著那一副眼鏡，上面還殘留著一點余溫。偏了下頭，朝車外後方看了一眼。

一抹拔頎長的影仍站在那裡。

不知為何，看著有點孤單。

*

墨傾回到聞半嶺家。

一推開門，坐在沙發上玩鬥地主的谷萬萬、聞半嶺、閔昶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作，然後作一致地起，前來“迎接”墨傾。

閔昶:“順利嗎?”

聞半嶺:“東西呢?”

谷萬萬:“有點晚啊。”

掃了三人一眼，墨傾沒說話，在玄關換好鞋，將背包取下來，直接扔給了閔昶，爾後目定在谷萬萬上。

問:“你在這兒做什麼?”

“行第一天。”谷萬萬說，“我這個益人兼投資人，總該關注一下。”

“看完可以走了。”墨傾淡淡說著，又問閔昶，“明天的零件，準備好了嗎?”

閔昶頷首:“嗯。”

墨傾說:“檢查一下。”

閔昶說:“好。”

於是，墨傾就跟閔昶進了客廳，去研究零件了。

聞半嶺和谷萬萬仍站在原地，皆是雙手抱臂，目跟著墨傾的行而移。

谷萬萬問:“不是說形象大變麼?”

聞半嶺一拍手，恍然:“沒戴眼鏡。”

“啥?”

“眼鏡是的本啊！”聞半嶺斬釘截鐵地說。

“嘖。”

谷萬萬興致缺缺。

聞半嶺將“墨傾的變”吹得神乎其神，他才覺得好奇，想過來看一眼。結果“本”被摘掉了，墨傾還是那個讓人不爽的墨傾。

谷萬萬說:“走了。”

聞半嶺回過神，偏頭看著谷萬萬，這才想起——這貨是他最瞧不上的關系戶。

聞半嶺當即擺手，嫌棄道:“趕的。”

谷萬萬無所謂地聳肩，慢悠悠地換好鞋子，道了聲“再見”就走了。

聞半嶺:“……”再見個屁啊，看到你就煩。

*

“掉包”的事，墨傾玩得輕車路。

每一天，都計算好拆卸的零件，然後進行“掉包”。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由聞半嶺“主加班搞清潔”，再去掉包。

聞半嶺作為行二隊的隊長，雖然沒有乾過這種事兒，但能力是有的，將事做的滴水不。

一切都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

唯一讓墨傾煩躁的是——許中遠纏著不放。

周五的下午，臨近下班時，許中遠又找到墨傾。

“周末有安排嗎?”許中遠靠近墨傾，問。

“研究室。”

墨傾維持著自己“研究狂魔”的形象。

給自己的定位很簡單:癡迷研究，不善社，存在低。

要的就是“平平無奇”。

不給他人留下深刻印象，這樣，同事才會在走後，迅速將忘。

可——

許中遠的存在，嚴重影響到了這一人設。

最近研究院裡傳出“許中遠在追江默”的傳聞，連墨傾自己都能聽到一些閑言碎語，可見背後傳得有多瘋狂。

墨傾連背地裡“做掉許中遠”的心思都有了。

“偶爾也出去走一走嘛。”許中遠不理會墨傾的冷淡，繼續說，“你玩劇本殺嗎，我知道一個很彩的劇本。”

墨傾:“沒興趣。”

許中遠又問:“那去吃飯?我請客。”

墨傾乾脆不吭聲了。

“江默。”陸邛安走進研究室，喊。

“在。”

墨傾立即放下手頭工作。

陸邛安拿著一份資料，說:“你來看一下這個。”

“嗯。”

墨傾走過去。

在距離許中遠一米遠後，墨傾在心裡松了口氣。

許中遠看著墨傾的背影，心裡一陣煩悶。

這的太能裝了。

一沒姿，二很呆板，一看就沒人追的，這會兒擱他跟前玩“拒還迎”這一套，還沒完沒了了。

“遠哥。”劉平忽然湊到許中遠邊，用手肘撞了下許中遠的膛，“你最近口味很清奇啊，這種貨也能拿來嘗鮮?”

許中遠煩躁死了，滿腔怒火，聽得劉平這麼說，心裡更是不舒暢。

他推開劉平:“一邊去。”

“哎。”劉平又湊了過來，“別介啊。”

劉平朝墨傾方向瞥了眼:“我給你出個主意。”

“你能有什麼主意?”許中遠皺眉道。

“喏。”

劉平鬼鬼祟祟地給許中遠遞來一個玻璃瓶。

能被全部握住的小玻璃瓶，裡面裝了白的。

許中遠狐疑地看著他。

“一朋友自己配的藥，就一滴，保證……”劉平朝許中遠出個“你懂得”的笑，“一個裝清高的人而已，還不容易到手?”

許中遠看著劉平的眼睛，半刻後，將頭一偏:“我不要。”

“哎呀。”

劉平說著，將那個玻璃瓶往許中遠兜裡一放。

他嘿嘿一笑:“不要就不要嘛，我放你這兒，你隨意置。”

說完，劉平就走了。

許中遠站著沒。

但是，在看了看墨傾後，許中遠又看了看兜，眼神發生了些微變化。

*

六點整，研究室的人陸續離開，唯有墨傾跟往常一樣，繼續待在研究室。

今天陸邛安特地給了一把鑰匙。

墨傾的手機響了。

備注:谷萬萬。

從未接過谷萬萬的電話，墨傾有些意外，看了兩眼後，拉了接聽。

谷萬萬問:“你下班了嗎?”

墨傾反問:“有事?”

“我來接你。”谷萬萬語氣懶散，“現在正在你們研究院門口。”

“說事。”墨傾簡單乾脆。

那邊停頓須臾，最後微微低聲音:“正式員工考試。”

墨傾頓了一秒，說:“等著。”

墨傾掛了電話。

很快，給聞半嶺打了一通電話，讓聞半嶺將“零件”帶過來進行“換”，然後就簡單收拾了下，自己提前走了。

一出研究院，墨傾視線一掃，要尋覓谷萬萬影。

結果——

目被整齊站著的兩排保鏢吸引了過去。

在馬路上，停著三輛豪車，排一隊。中間那一輛不大一樣。

墨傾對車的品牌不悉，但看質，也知道這跟其他的不一樣。

在那一輛車外面，站了兩排保鏢，個個西裝革履，戴著墨鏡，表嚴肅，那浩的陣勢，令人歎為觀止。

這時，中間那輛車的車窗落了下來，墨傾看清了谷萬萬那張臉。

谷萬萬手肘搭在窗沿上，將架在鼻梁上的墨鏡往下一抵，出好看的眉眼。

他盯著墨傾方向看了半天，忽的笑了，然後拿起一個手機，朝這邊晃了晃手機。

與此同時，墨傾手機鈴聲響了。

墨傾接聽電話。

“嗨。”谷萬萬跟打招呼，“真是你啊。”

有點“不可思議”的意思。

墨傾冷下臉:“滾。”

“你真有意思。”谷萬萬跟聾了似的，自顧自地說，“戴個眼鏡，我都認不出你了。”

“這些人，怎麼回事?”墨傾無語地問。

“排場。”谷萬萬優哉遊哉地說，“我爸安排的。”

墨傾被氣笑了:“你爸腦子要治嗎?”

谷萬萬接過話:“我回去幫你問問他。”

“……”

墨傾將電話直接掐了。

谷萬萬搞得這一陣仗，已經引起不圍觀了，墨傾得為自己人設著想，完全不願意摻和進去，轉就走。

電話又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墨傾接了。

“你往前走十來分鍾，在xx銀行前停下，我待會兒去找你。”又是谷萬萬。

這一次，谷萬萬直接說事，避免被墨傾再次掐電話的下場。

不過，他一說完，墨傾又掐了電話。

……

黑保鏢陸續上了車。

不一會兒，三輛車開走了。

研究院門外圍觀的人卻還在。

“怎麼不下車，讓我們看一看。”

“是谷家公子吧?”

“聽說他病弱，他家裡擔心他，出門得十個保鏢陪著。”

“真的假的?整的跟小說似的。”

“他到底來幹嘛的，炫富嗎?”

……

在一堆吃瓜群眾裡， 還站著許中遠和劉平。

“嘖，有錢人的世界，真是搞不懂。”劉平搖了搖頭，看似嫌棄得，實則羨慕嫉妒恨。

許中遠沒搭話。

他腦海裡仍閃現出“江默”接電話的那一幕。

沒看錯的話……

車裡那人，也在接電話?

想至此，許中遠眸鬱，握住了兜裡的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