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瑤似乎從來都沒有去思考過這個問題。

跟蕭衍初識在數年前, 相也不過幾個月，還談不上有多了解。

這個人跟以往生命里出現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出寒門, 做事狠戾, 不守禮法，有時霸道得無可理喻。但是在他強悍的外表下，也有一顆旁人所無法及的心。

但他是帝王, 只要他想，他的心可以分給很多人。

難道要付出真心, 然後被辜負。日後去嫉妒，去爭寵，日日盼帝王的垂憐嗎？不想活得那麼卑微。

帝王家是沒有的。

“很難回答就不要回答了。”桓曦和說，“我只是隨便問問。阿瑤，我不想看到你抑自己，活得那麼累。有時候活得太清醒不是好事, 人生匆匆數十載, 你學學我, 瀟灑一點。”

“我自是羨慕你的。”王樂瑤輕輕地嘆了聲, “姑父姑母也不會你做不喜歡的事。”

“怎麼沒？我進宮前，母親還問我怎麼整日在外頭, 不找個夫君回去。”桓曦和拿了一顆果脯放進里, “好甜。宮里的東西果然好, 連腌漬的果脯都比家里的甜。”

王樂瑤笑著看, “你說說想找個什麼樣的郎君？我幫你留意著。”

桓曦和連忙擺手，“還是算了吧。你在宮里有機會見到的男人比我還，我還是自己找吧。”

王樂瑤一笑，想想也是。

這時, 竹君在外面說︰“娘娘，始寧縣主已經背完《誡》了，辛嬤嬤問您，該如何置。”

王樂瑤淡淡地說︰“你讓辛嬤嬤帶去文薈殿先住著。始寧縣主在宮里這段時間，就讓辛嬤嬤照顧，有事隨時向我稟報。”

“是。”

竹君離去後，桓曦和驚訝地問︰“始寧縣主……就是那個長沙王的兒吧？怎麼進宮來了。”

“說來話長。表姐怎麼知道？”

“這位可是大名鼎鼎。我在坊間也有耳聞。”桓曦和在民間聽到的那些傳聞，足夠顛覆的認知，是不敢說給王樂瑤聽的。以前的彭城公主雖然任一些，但有禮法約束著，也不至于做太出格的事。這位始寧縣主若不是蕭家的人，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

提起蕭令嫻，王樂瑤就覺得頭疼。想到不知要在宮中住多久，還會惹出多麻煩，王樂瑤覺得還是勸蕭衍早點把送回荊州，讓長沙王親自管教比較好。

“不提了。我今日在館看見阿魚了。北魏又派人在館擺棋局，阿魚出來迎戰，那局相當彩，可惜你沒看到。”

桓曦和奇道︰“魏人也是好生奇怪，他們就這麼喜歡下棋嗎？居然一連派出兩個高手，圖什麼呢？若只是為了逞口舌之快，挑起兩國爭端，又何必再派皇太子領著使臣團前來。”

經這麼提醒，王樂瑤也覺得事有蹊蹺，魏人此舉的確著古怪。

“陛下正在見北魏太子。”王樂瑤說，“等他晚間過來，我再提醒他。”

“陛下是不是常過來？”桓曦和揶揄地撞了撞王樂瑤的肩膀。

王樂瑤神如常，“也不是，他常要通宵達旦地理政務，只是偶爾來我這里。而且就算在我這里，第二日一早就會離開。”

桓曦和覺得不可思議。蕭衍放著這麼個大人不要，一心還掛在政務上。果然能夠做皇帝的男人，心智都足夠堅定，不得不說，令人敬佩。

中齋里面，氣氛如同凝固一般。元翊看著自己指間的那柄匕首，驚魂未定。

剛剛有一剎那，他幾乎以為自己的手指要斷了，忍不住大。此刻有種劫後余生的覺。

蕭衍抬了抬手指，甦唯貞等人退開，元翊跌坐在地上，有種劫後余生的覺。

“元翊，關于始寧縣主一事，你打算如何置？”蕭衍問道。

元翊不敢再造詞，“孤會修書給父皇，若縣主願意，孤自當把帶回。但孤的太子妃人選，確實已定，還是朝中的大族，無錯不可隨意更改。暫時先委屈縣主，等孤登了帝位，自不會虧待。”

蕭衍見他態度還算誠懇，不像開始那般張狂，便同意了他所言。

他也不是真的要元翊娶蕭令嫻，就算元翊同意了，蕭令嫻和三叔還不一定肯。反正蕭令嫻一向聲名狼藉，也不會在乎這點名聲。

蕭衍只是看不慣元翊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所以才嚇唬他。這些跟他當年出使時所到屈辱相比，本不算什麼。那一次，他可是差點連命都丟了。

這次魏帝為了表示誠意，才把儲君派來大梁，修兩國之好。看來魏帝真是老了，不想再開戰。

“元翊，你潛都城，又派人兩次在館擺棋局，到底所為何事？今日不說清楚，朕不會放你走。”

元翊對蕭衍拜道︰“陛下，這是我的私事，不牽扯到兩國。您還是別問了。”

“是不是兩國之事，由朕來判斷。”蕭衍目沉沉地看著他，“你最好說實話，否則朕不會客氣。”

元翊無奈，誰他犯在蕭衍手里，只能說︰“孤是來找人的。”

原來馮皇後的妹妹曾經在年輕時失蹤過一段時日，雖然後來回到，但是失憶了，記不起之前發生過的事。馮氏後來嫁給了北海王，因為貌而得到專寵。近來忽然回憶起來，自己流落南朝時，曾被一位恩人好心收留。記不清恩人的模樣，只知道他是個男子，喜歡下棋，棋藝高超，掌心有顆痣。很想再見恩人一面，當面道謝，北海王重，所以托元翊幫暗中尋找。

畢竟牽扯到男人的面問題，不好太大張旗鼓。王妃已經不記得當年之事，或許兩人在流落時還產生過。所以元翊在館擺了兩趟棋局，看能不能驚那位恩人來下棋，然後再做打算。

“孤所言句句屬實，只是家事不想外揚。還請陛下明察。”

沈約聽完後，不皺起眉頭。這位北魏太子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而且在館擺棋局，確實也沒損到大梁的利益。只是南朝的士庶都喜歡下棋，僅憑這點，想要找人，簡直如同大海撈針。他倒是知道一個人掌心有痣，那就是已逝的文獻公。沈家當年出事之時，便是文獻公保了沈約一命。沈約與他有一面之緣，所以印象深刻。

若說下棋，也沒有比文獻公更癡迷的了。而且文獻公年輕時居山中，後來才出世，與故事中發生的背景也相符。

沈約走到蕭衍邊，附耳說了幾句話，蕭衍道︰“要弄清原委，你去謝家問問便是。若找到了，也算朕賣給太子的一個人。”

元翊驚道︰“莫非陛下已經知道是誰了？”

“朕會查清楚，太子先回館休息，等著使臣團吧。”

“是。”

甦唯貞把元翊帶出去，沈約對蕭衍說︰“陛下以為，太子說的可是實話？”

蕭衍拿過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不論真假，派人把他看了就是。朕剛才已經告訴他，取他一指易如反掌，諒他也不敢放肆。但你是否覺得，他說的故事，有點耳？”

沈約想了想，恍然大悟，陛下果然足夠敏銳。這位北海王妃的經歷，若是換到皇後娘娘生母的那個故事上，拋開顧家，倒是驚人的相似。只是為何文獻公也會牽扯在其中？

“此事給你暗中調查，先不要驚旁人，等查出眉目再議。”

沈約覺得心驚，若皇後娘娘的世真的牽扯到北魏的北海王妃和後族，那王家就是欺君大罪。可若是連王家都不知道這位北海王妃的真實份呢？畢竟若知道實，也不會這麼多年都沒有來往，更沒派人去找過。這重重迷霧，讓人看不清真相。

沈約走了以後，蕭衍靠在憑幾上了額頭。他剛起，眼前忽然天旋地轉，又重重地倒在了座位上，瞬間暈了過去。

左右侍皆震驚，立刻圍上前。

甦唯貞剛好送了元翊回來，見狀大驚，跑過去將蕭衍抱在懷里，見他已經不省人事，便說︰“快，一個去尚藥局請許奉，另一個去顯殿告訴皇後娘娘。”

侍立刻領命。其中一個一路小跑到了顯殿，被竹君告知皇後娘娘有客。

他知道竹君是皇後娘娘的心腹，就湊到耳邊把皇帝忽然病倒的事簡單地說了。說完後，神著急，“快請娘娘過去一趟吧。”

竹君不敢耽擱，立刻進了殿中，附耳稟報給皇後。

王樂瑤聽後，臉一變，起道︰“表姐，我有些事，不留你用晚膳了。”

桓曦和愣了一下，明明之前還說要留用晚膳……想來一定是出了大事，也不好打擾，便起道︰“你去忙吧，我自己走便是。”

王樂瑤點了點頭，也顧不上，只是吩咐人將送到宮外，然後就匆匆前往中齋。

在的印象里，蕭衍雖有疾，但平日看起來也與常人無異，所以並未把他的病放在心上，只覺得慢慢調養就會好了。可是在中齋看見甦唯貞如臨大敵的模樣，才知道，蕭衍的病，遠比想象得要嚴重許多。

許宗文正在寢殿診治，王樂瑤不好進去分他的心，就坐在外面看著甦唯貞。

“你跟我說句實話，陛下的病到底有多嚴重？眼下各國使臣進都城，那麼多雙眼楮看著，不是兒戲。”

甦唯貞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陛下的病，只有許奉知道得最清楚。娘娘還是問他比較好。這回病發突然，僕也不敢驚太後那邊，只能請娘娘做主。”

王樂瑤定了定心神，“太後年事已高，先不要驚老人家，免得多一個人擔心。臨川王知道陛下的病嗎？”

“自是知道的。”

“你派信任的人去通知臨川王一聲。若陛下不能及時醒來，理政務，需要臨川王出面。”

“還是娘娘想得周到，僕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