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氏枕著男人的胳膊,目微微向別。
“我又如何知道呢!阿淵走前把事一樣一樣待清楚,去哪兒必是經過了深思慮。若讓我選,定要選一山清水秀的地方,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睡吧!”
謝承君不以為然的撇撇,這世上哪有真正的世外桃源,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說不定沒過幾日他們便後悔了。
……
一夜好眠。
管氏與男人用罷早飯,便去福壽堂給長輩請安。
如今的福壽堂,住著公公婆婆,老爺嫌棄這裏又大又冷清,便另辟了小院子住下,反正謝府空落的房子也多。
說起來,謝家就這一輩,也真真人丁稀,二小姐死了,三小姐嫁了,二爺在外頭鬼混著,偌大的府邸裏,滿打滿算,也超不過十個主子,這還算上大小姐一家。
管氏隻好命下人日日撣灰掃塵,也省得看著破敗了。
進到福壽堂,大小姐、大姑爺已經在顧氏跟前說笑了。
大小姐的命也是苦,好不容易盼了男人中舉,外放做了個小,哪知婆婆又離世了,雖說是庶母,卻還得丁憂三年。
三年一過,場不知道變什麽樣,謝玉清夫妻二人在了蘇州府住得憋悶,便回了娘家。
顧氏見管氏夫妻來,虛咳一聲,正襟危坐道:“快過年,外頭的鋪子也該盤一盤,該收的帳,收一收。府裏每個人添兩新裳,哥兒姐兒多添一,日子雖說不好過,要過年總該有個過年的樣兒。”
顧氏早就不當家,隻是當家的派頭還在,管氏對此早已習慣,恭敬的點點頭,目看向大爺。
這夫妻倆,回回請安,都是一個說完,另一個再說,就跟唱雙簧似的,一日都不會拉下。
果然,謝大爺咳嗽一聲道:“老爺那邊也多做幾裳,他雖搬得遠了,也不常出來走,但萬事不可怠慢!”
管氏含笑點頭,心裏卻浮出冷笑。
老爺多做幾,他那院裏的姨太太必也要多做幾,除了原來的三房姨太太,還有一房是新納的,剛滿十六歲,他也不怕風流壞了子。
若隻風流倒也罷了,偏那新姨娘是個不省心的,整天要吃要喝,要穿要戴的,不知在暗中誆騙了老爺多銀子去。
也是,大姑娘白花花的子被個糟老頭子睡了,日後又不可能有一兒半傍,不趁著老頭子還健在多撈點銀子,難不等老頭子死了,抱著棺材板兒哭。
隻是如今的謝家,早不是十幾年前的謝家,場上沒人,世道的景又不好,隻靠著鋪子和莊子過活,哪來那麽多的銀子給一個姨娘糟蹋?
正冷笑著,卻聽外頭有丫鬟喊道:“閔姨娘,五小姐到。”
話落,管氏覺廳裏的溫度陡然降了兩度,隻公公臉上還笑瞇瞇的。
說來,這閔姨娘也是個人,幾年過去了,公公對的寵不減當年,房裏幾房小妾,沒一個能爭得過的,婆婆那就更不用說了。
這人信奉一個原則,不爭不搶,你便是罵幾聲,也咬牙忍著。
管氏從前對沒甚好,回了揚州府,看著們孤兒寡母的寄人籬下,倒起了幾分同之心,說來也不過是個可憐人,隻要這人不興風作浪,是絕計不會刁難的。
閔氏進屋,與五小姐一道行禮,行完禮,母二人一個坐,一個站,閔氏站在五小姐的後,偌大的福壽堂,還沒資格坐下。
顧氏當著男人麵,不好多說什麽,隻問了五小姐幾句閑話,五小姐一一作答,答得還頗為伶俐,早沒了當年把玉淵攔下,針刺似的問“你是不是我的姐姐”的那份孤勇。
這姑娘如今也快滿十歲了,褪了稚氣,帶出幾分亭亭玉立的味道,再過幾年便要談婚論嫁了。
隻是這個份,嫁給誰呢?
平頭百姓,這麽心高氣傲的人哪會肯;嫁進高門大戶,人家一聽那個娘,就會直搖頭。
說到底,這姑娘還是命薄,沒了阿淵的眼啊!
這時,有丫鬟匆匆走到管氏邊低語了幾句,管氏聽罷,變了變臉,向自家男人遞了個眼神後,便帶著丫鬟匆匆離去。
剛出花廳,便聽到後頭婆婆顧氏低嗬一聲道:“你別去,這事讓去打點!”
管氏子頓了頓,裝作沒聽見似的往外走。
來人是邵姨娘的嫡母,也是大爺的姨母,邵姨娘死後,邵家日漸敗落,邵氏覺得兒是被謝家死的,便時不時過來鬧一場,目的是訛點錢。
剛開始公公念著親戚一場,倒還給了幾百兩銀子,哪知這老妖婆嚐到了甜頭,還沒完沒了了,公公索就躲著不見人。
管氏是當家,避不開,回回由出麵應付,那老妖婆又是個難纏的,真真讓人心力憔悴!
走到半路,男人追上來,一把扯住管氏,“你也不必去聽顛三倒四的胡話,隻管讓下人打出去,還沒王法了!”
管氏看著男人沉的臉,輕聲道:“當家人開了口,我隻聽當家人的。”
謝承君冷笑一聲道:“咱們謝府壞就壞在姓邵的人家,沒一個好東西。”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是猙獰的,幾乎是咬牙切齒,管氏頗為讚同的點點頭,隻心裏卻想著:除了邵家,你那個二叔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
邵氏沒撈到一分錢,罵罵咧咧走了,此刻福壽堂也散了,謝承君與公公一道去了鋪子上盤帳,管氏則回了房,開始理家。
如今這個家,其實已沒甚麽要理的,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個人,就那麽幾個進項,出項,但管氏一日不落。
剛看完帳本,謝玉清便來串門子,管氏拉坐下,命丫鬟沏了好茶上來。
半杯茶喝完,開口道:“大嫂,府裏的西席我瞧著水平一般,不如讓大哥親自給兩個孩子講學,從前他讀書的時候,雖不及三叔,但學問還是好的,可別浪費了。”
管氏一聽這話,呆了一呆,心忽地被頂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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