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章 人

謝承東沒有說話，只轉過，眉宇在了影之中。

東院。

再過一個多月的日子，良沁便要臨盆，醫生，護士，產婆都是早已被安排住進了東院，好服侍良沁隨時生產。

因著胎位不正，這一個月來，良沁每日早晚都會在床上跪上一個小時，謝承東今日從前院回來的早，剛進臥室，便見良沁大著肚子跪在那里，因著吃力，額上已是浮起了點點汗珠。

謝承東看在眼里，便是大步走了過來，從後摟住的腰，讓靠在自己上。

“今天怎麼回來的這樣早？”良沁看見他，便是抿一笑。

眼見良沁這般遭罪，謝承東雖是心疼，卻也沒法，若不在生產前將胎位轉正，只怕到時候，大人和孩子都會有危險。

他出手指，為良沁將額上的汗珠拭去，眼見著氣吁吁，縴細的子仿佛經不住那碩大的肚子般，謝承東嘆了口氣，將整個環在臂彎，與低聲道了句；“我陪你。”

良沁莞爾，心知他憐惜自己，便是安道；“再過一個多月，這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就不用再這樣辛苦了。”

“不論是男是，咱們都只要這一個孩子，再不生了。”謝承東著的肚子，聲音十分沉靜。

良沁彎了彎，明白他是心疼自己，將子靠在他的膛，有了他在後撐著自己，的確是輕松了不。

“瑞卿，”良沁側過頭，看著謝承東的眼楮，與他道；“你給孩子取個名吧。”

謝承東笑了笑，“咱兩的孩子，名字哪能取，等著他出生，看著他的生辰八字，讓大師給他取一個。”

良沁聞言，便是有些好笑，道；“可別聽那些江湖士的話，咱們的孩子就是個尋尋常常的孩子，你隨口給他取一個名字就好，千萬別太養了。”

“好，”謝承東點點頭，“你說什麼，我聽什麼。”

良沁心底溫，剛好察覺到孩子在肚子里彈，便是驚喜道；“瑞卿，你快，小家伙了。”

謝承東著的肚子，的確察覺到了那一胎，他眉目溫煦，與平日里的威嚴果敢，分明判若兩人。

江南，金陵。

邸里張燈結彩。

梁建看著那些耀目的紅，臉便是沉了下去。

“司令，這些是大夫人的意思，大夫人說，顧小姐也是大家閨秀，怎麼也不能太委屈了。”管家見梁建面不好，頓時小心翼翼的解釋。

“讓人把燈籠全給我取下來。”梁建聲音沉寂。

管家不敢怠慢，見他不喜，頓時讓人去將院子里的那些紅全部撕下。

院子里，渝軍的一些將領早已等候多時，看見梁建過來，皆是笑嘻嘻的，舉著酒要敬他。

梁建來者不拒，一碗碗的烈酒被他面不改的飲下，引得眾人高聲好，嬉鬧的更是厲害。

烈酒喝的越多，梁建的眼瞳便越是黑亮，到了後來，連他自己也不記得究竟喝了多的酒，就連那些老部下看著他這樣，也都打心眼的開始發　，非但不敢再勸酒，反而攔著梁建的胳膊，不敢讓他再喝。

酒席一直鬧到了深夜。

梁建被侍從攙回臥室，他的腳步不穩，整個人仿似剛從酒缸里出來一般，老遠就能聞到那一沖天的酒氣。

進了屋，就見顧蘭一嫁，端坐在床沿上，似是在等著他。

侍從們與顧蘭見了禮，將醉意燻天的梁建扶上床，便是從屋子里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梁建與顧蘭兩人。

顧蘭有孝在，此番嫁給梁建，雖是事從權宜，又在父親喪期的百日之（習俗，家里有長輩去世，一百天可以結婚），然而如雲的鬢發間，仍是簪了一朵白的絨花，意味著為父親守孝。

看著床上的梁建，不知自己該做什麼，怔了片刻，才去了盥洗室，擰了一塊巾，來給梁建臉。

清涼的巾敷在臉上，梁建的眼皮了，睜開了眼楮，就見眼前朦朦朧朧，一個穿著大紅嫁的子在那里看著自己。

看見上的紅，梁建眼底有亮劃過，他扣住了顧蘭的胳膊，將帶到自己懷里，他醉眼朦朧的看著的面容，上了的臉頰，啞著嗓子低聲喊出了兩個字；“良沁。”

顧蘭一震。看著梁建，與他十分清脆的開口；“梁司令，你看清楚，我是顧蘭，不是傅良沁。”

梁建眼底的醉意微微褪去了幾分，顧蘭的面孔漸漸變得清晰，俊眉修目，面龐細膩，即便臉面上上了妝，皮也遠沒有當年的良沁那般白皙。

雖是同樣的冠霞帔，面前的子終究不是五年前，那個剛滿十六歲，溫婉，看見自己就會臉紅的小新娘。

梁建覺得自己的心口大慟。

他松開了自己的手，放開了顧蘭的子，他在那里躺了片刻，只覺渾都是讓人挖空，尤其心口那里，更是空空的，他沒有睡太久，便是從床上起，離開了顧蘭的屋子。

北，邸。

良沁倚在床上，給孩子準備著裳，聽見腳步聲，良沁抬起頭，就見阿秀端著牛，和幾樣點心從外面走了進來，良沁見阿秀神有異，便是說了句；“阿秀，你怎麼了？魂不守舍的樣子。”

阿秀咽了口口水，將牛和點心擱在桌上，猶豫片刻，從圍里取出一張報紙，遞到了良沁面前，“小姐，你瞧瞧，我剛在廚房聽人說，梁建娶了顧家的小姐。這報紙上還把他們的結婚照都登了。”

良沁聞言，眸中便是浮過一驚愕，從阿秀手中接過報紙，打開一瞧，果真見上面通篇報道的全是梁建和顧蘭的婚事，照片上的梁建一戎裝，顯得英氣而瀟灑，顧蘭則是穿著西式婚紗，二人皆是目視前方，彼此的臉龐上都沒有毫喜，但新郎英俊新娘貌，看起來仍是十分登對。

“阿秀，顧小姐不是去了國？怎麼會……嫁給梁建？”良沁想不通，向著阿秀看去。

“小姐，你不知道，司令一直讓人瞞著你。”阿秀躊躇片刻，還是不願欺瞞良沁，和說了實話。

“瞞著我？”良沁更是不解。

“我也是剛才不小心才聽見的，顧家爺，好早前就被司令下令槍決了，顧老爺據說被氣得中風，沒過多久也去世了，顧家遠渡重洋，去了利堅，就剩下顧小姐，本來大家都不知道去了哪，誰能想到，竟會嫁給梁建了呢。”

良沁聽了阿秀的話，心頭頓時一，愕然的看著阿秀，輕聲道；“阿秀，你是說，顧家大爺被司令殺了，顧老爺病死了？”

“是啊小姐。”阿秀說起來，心底也是生出一寒意，只覺得謝承東太過可怕。

良沁的眸子有些失神，久久的坐在那里，手指一松，那一張報紙便是落在了地上，打開了的那一頁，剛好刊登著梁建與顧蘭的大幅結婚照，良沁的目落在了梁建上，就見他黑眸灼灼，盯著自己，似是要從報紙中隨時走出來一般。

良沁子微，轉過目，讓阿秀將報紙收走。

金陵，夜。

書房里十分安靜，就聽“吱呀”一聲響，梁建抬起頭，見到了顧蘭。

“你來做什麼？”梁建看見，便是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

“是夫人讓我來的。”顧蘭看著梁建的眼楮，道；“夫人說，咱們畢竟剛親，你不好總歇在書房。”

“顧小姐，”梁建微微皺眉，與道；“你該明白，你嫁我，是想讓我替你們顧家復仇，我娶你，是為了你那一份嫁妝，咱們這場婚事，不過是各取所需。”

顧蘭自心高氣傲，一直被家人寵溺著長大，有的家世在那擺著，顧蘭從小到大，邊阿諛奉承的人數不勝數，而那些像獻殷勤的年輕男子，更是如過江之卿，這般被人面對面的辱，還是生平第一遭。

若是換了之前，顧蘭聽了梁建這番話，定是要發脾氣，可如今自從顧家出事之後，的心緒早已大變，聞言，也不過是咬了咬，低聲道；“等你打敗了謝承東，給我報了仇，我就走。”

梁建聞言也沒理會，顧蘭轉過，打算離開書房。

快到門口時，卻是停下了步子，回過頭向著梁建看去，“你想要我的嫁妝，是為了奪得這個天下嗎？”

聞言，梁建並未開口，他只是坐在那里，看著手邊的日歷出神。

顧蘭不懂他在看什麼，這些日子他們名義上雖是夫妻，可與陌生人並無大多差別。他從不會進的屋子，就連偶爾的稱呼，也還是“顧小姐”三個字。

顧蘭掩下眸子，剛要從書房離開，就聽後有一道男聲，傳進了的耳里。

“我不是為了天下，我只是為了一個人。”